五条悟是个距离感缺失的人。
在和他人接触的过程中,他对“冒犯”和“失礼”的概念保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他是最强,哪有必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啊?
从前有一个夏油杰,会好声好气地告诉他、在什么时候怎么做才是正常且正确的。
但是后来,他没有夏油杰了。
现在有一个藤原翎,总是一副温柔和气的样子,实际上和他人的距离感隔地比旁边的海还要深。
在对他这种性格的规制作用上,比夏油杰还好用。
以至于五条悟会觉得——有关鹤丸的事,他如果插了手,表面乖巧的学生可能今天不会说什么,但以后所有事情都不会再和他沟通了。
五条悟会对“失去藤原翎的信任”这件事,发自真心地想要拒绝。
可再怎么说,在他怀里为别的男人掉眼泪,也太过分了吧?既然会这么伤心的话,一开始让他来不就好了吗?什么罗刹还是溯行军的,他也一招就能秒了。全员存活的结局根本就不难啊?
拒绝向他求助的是她,哭得不行的也是她。
本来他并没有这么火大,让这股郁闷劲爆发的是:有人不久前还在那计算角度做好和别人一块殉情的选择,一转眼倒跑他怀里撒娇哭泣起来了。
不是想和鹤丸一起死吗?
不是根本不介意死在这里吗?
我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都不算吗?
五条悟用力地擦拭一下她的眼角,“他的结局是他自己选的,留给你要做的是好好活着,很难理解吗?”
藤原翎摇摇头,狠闭了下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樱井诗织和鹤丸和她最后一次说话时的内容。
她的好朋友,和她的刀,都要她即使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
她委屈极了:“……为什么他们都会死呢?”
“我有那么不幸吗?为什么谁最爱我,谁就会死去呢?”
五条悟没说话。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藤原翎哽咽着问。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最能了解她、最能肯定她呢?
除了五条悟,一定没有其他人了。
他蒙住少女泪汪汪的双眼,隔着手背用珍惜至极的力道亲了上去。
“我可不会死哦,小翎,所以你也不准死。”
感受到属于男人温热的吐息,藤原翎愣了愣。
紧接着明白了他的意思,少女的脸颊染上了鲜艳的蔷薇色。
“……真的吗?”她小声地问。
“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
“不如说是小翎一直在骗人吧,有人不久之前还和我保证不会轻易死去呢!刚刚连心脏都被掏没了。”五条悟特别委屈,“你怎么忍心留老师一个人耶?”
藤原翎噎住了一下,“我……”
——我只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要不要放弃当咒术师?”五条悟问。
“……什么?”
“做回普通人,我会保护好你的日常生活。”他难得用着认真的语气说话。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五条悟用指腹抚摸着她的脸颊,“因为太危险了,你很容易死啊。”
他和鹤丸有了同样的想法——不管她在哪里、做什么,只要好好地活着就很好了。
藤原翎的术式再强再帅气,都没办法成为能够保护她的力量。打个比方就像是网游里高攻低防的刺客,但咒灵的诅咒很难靠人类的防御来躲避。
她学不会反转术式,也没有无敌的无下限,光有摧毁一切的技能,根本保护不好自己。
想辩解两句的,可是死了一回的人的确是她。
藤原翎尴尬地低下头,“对不起。”
“当咒术师对你来说很痛苦。”五条悟客观地说,“越强大的咒术师,越需要足以自控感情的理智。小翎做不到这一点。”
反而会把负面感情推给自己,接着走向毁灭。自毁倾向太严重的咒术师,还是她这个等级的,不管生死都有可能会直接变成咒灵。
乙骨忧太同样也心灰意冷地想要毁灭自己,但他来到了高专、认识了新的老师和同学,开始变得能够接受和肯定自己。藤原翎却一直都在否定和厌恶自己。
一直以来,五条悟想代替她自己来接受和肯定她——
不靠谱啊。他又不能控制她本人的行为。
那还不如让她当回普通人。至少,他可以在另一个相对安全的世界里面保护好她。
“……”
眼前被男人温热宽厚的掌心遮住,藤原翎看不见此时此刻对面人的表情。
她当然也想当回普通人了。
前提是,在这面的世界里,她没有遇见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