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国公见他这般执迷不悟,也是心生疲惫,叹息一声, “罢了。”将杀威棒扔下,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徵玉终于忍耐不住,彻底倒在地上,喉咙间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于情,父母为他担忧操心,所以他选择受下这顿家法。
但于理,他并没有错。
他并没有逃避该承担的责任。他依然会孝顺父母,尽公尽职,为家族增光添彩。
为人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而他只有和虞妱在一起才会过得幸福。
他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父母的儿子。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做主,脱离了家族庇护和父母关怀,便会变成一滩庸碌无能的烂泥,那岂不是废物?
周徵玉不是废物,亦不是庸人。
……
周徵玉在床上躺了三天之后,刑部的调遣令也下来了。
早在发现虞妱离开的那一天起,周徵玉便派暗卫跟随在他们身后。虽然他们用了假路引,并且一路十分低调,但国公府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无论周氏一族是为了清除敌人还是保卫自己,他们都建立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收到命令后,暗卫们快马加鞭悄悄跟上他们,他们每在一处停留,在此地见了什么人,做了何事。周徵玉都能从来信中知晓。
在周徵玉乘上马车赶往淳县的那一日,顺国公没有派人阻拦,他了解自己的儿子。
冷情冷性,却又至情至性。
一旦被他认定的人和事,无论有何阻碍,他都不会改变,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不如暂且随他心愿。
……
虞妱等人在路上行了一个多月,他们并没有沿着京城到雁城的那条路线直走,而是左拐右绕,兜兜转转,往扬州游玩了一圈,又向江南行去。
此时已经是初秋,马车在靖县的一处客栈前停下,虞妱头戴幕篱和舅父舅母下了马车,随后走进客栈内。
刚迈入大堂,虞妱的目光习惯性地往周围一扫,却霎时怔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凝目看向那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墨发用银冠束起,身姿如雪中寒松,正在翻阅着手中的公文,虞妱只能望见他优越的侧脸。
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同一客栈。
没有那么多巧合,既然周徵玉出现在了这里,那必定是知道了她的行踪,见此,虞妱也懒得再躲闪遮掩了。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追来了。
丫鬟在柜台办理好投宿后,小二便过来领他们上二楼前往天字号房。
待虞妱等人走了之后,周徵玉才转头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
终于等到了。
可他不敢朝她看去,怕惹她厌烦。
临柏从门外走进来,站在周徵玉身旁,将手中的白玉佩和一个信封递给他,“公子,银票已经取好了。”
临柏的话语打断了周徵玉的思绪,他转过头来伸手接过。
此次路程遥远,他们并没有在身上带有多少银钱,是因为周徵玉在十六岁时便在晋朝最大的钱庄开了一个私人票号,每一年他名下产业的营利都会汇进这个票号里面。
而这对白玉佩便是他当时命人打造的印记,凭着白玉佩可以将此钱庄位于各地,属于周徵玉名下的银财全都取走。
周徵玉打开信封抽出一张银票,去柜台开了一间上房,就在虞妱隔壁。
他进了屋内,立于窗边,静看远处景致。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西风斜阳,秋意深浓,晚风卷来一股凉意。
他的背部传来阵阵隐痛,这一月来马不停蹄,风雨无阻,抵达淳县后便开始与当地的官员一起处理公事,直到临近收尾了,他才停下来歇息。
得知虞妱已经抵达了隔壁靖县后,他便连忙从驿站中搬出来赶往客栈,他知道虞妱必定会住在最好的那家客栈里。
他原本打算,若是虞妱不经过此处,待他处理完公事,便会立刻去追随她。
可是她偏偏来到了他隔壁。
虽是天意如此,可是一直紧追不舍,若是给她造成了困扰,这样真的对吗?
周徵玉沉思着这个问题。
于他而言,无论是路途漫长,还是公事繁忙,抑或是身体伤疲,这些都不算什么。
因为心之所向,所以甘之如饴。
唯一让他觉得心神不定,思绪万千的便是虞妱的态度。
他有些仓惶。
他想要得到的是她的宽恕,而绝不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