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按照虞妱的吩咐从府外买了糕点回来,顺带还捎进来一封信。
“姑娘,你的信。”
“我的信?”虞妱有些疑惑地接过。
她活在这世上无牵无挂,无依无靠,如今成了寡妇,更没人联系她了,至于叔叔家的人,那就更不可能。
这又是从何而来的信呢。
她满怀好奇地打开,上面写着,“致吾阿妱,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虞妱通篇看完后,合起信封,紧紧攥在手中。
原来她并非是孤女,也并非无依无靠。这封信是她远在雁城,与她相隔千里的舅舅寄过来的。
信中写道,他已经得知她丧夫的事情,她如今既孤身一人,无所牵挂,便想邀她到雁城小住或定居下来,另外他还透露外祖父母生前留了一笔遗产给她,因而无需担忧钱财的问题。
虞妱起初是愕然的,她与舅舅自母亲死后便再没有联系过,上一次见面还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他在信中却对她的事情如此了解,态度如此熟稔,不由得让虞妱心生疑惑。
一直看下去,才发现舅舅一直在联系她,甚至与“她”有过传信交流,可惜自从“她”嫁人之后便再也没有回信。后来见久不闻她音讯,舅舅担忧她在京城中遇到了什么事情,特意请了在上京城中的友人帮忙打听她的消息。
看到这里,虞妱一时有些怔仲,在父母遇害后,外祖家的人都杳无音讯了,她还以为是他们嫌她这个拖油瓶,但万万没想到……
信中又写道,外祖父母得知母亲去世后,一个突发急症,一个心生忧疾,舅舅放心不下,便一直守在身边照顾他们,而同时他还要兼顾雁城的生意,实在是分身乏术。
从雁城来一趟京城要耗上三月,他耗不起这个时间。若是出了意外,他不止要失去姐姐,还要失去父母……
可惜即使如此,父母也没有再撑多久,父亲病逝后,母亲郁郁没多久便也撒手人寰了。
当时他还在孝期时便得知虞妱快要嫁人了,可惜他身披重孝,怕冲撞了虞妱的亲事,便没有前往。
再后来,虞妱许久不曾来信,他担忧虞妱受人欺负了,便请友人查找,谁知竟得知了她不过成婚一年便丧夫的事情,当真是天意弄人……
她神情凝重,一时沉浸在思绪之中,许久之后,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这封信来得太晚了,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又或许来得刚刚好,赶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刻。
太遗憾了,未能见到祖父母一面,可是没关系,他们早晚会团聚,如今他们只是先下去和她父母见面而已。
虞妱迟早也会和他们汇合。
这封信传递出来的消息让虞妱有太多疑惑。舅舅为何说与她有过传信交流,而她竟然也回复了?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知道虞叔叔必定是关键知情人,甚至他可能是一手主宰了这一切的人。
虞妱本想直接回叔叔家质问,可下瞬她顿住了脚步,她如今无凭无据,若叔叔一口否认,那岂非打草惊蛇?
她决定还是先给舅舅回信,等完完全全了解清楚这一切以及确定好证据再说。
事实上即使虞妱不知道还有舅舅的存在,她与叔叔或者说虞氏一族也是有一笔纠葛要清算的。
那便是当年她父母死后留下的遗产,因为她是孤女,众人欺她不是男儿身,便将她父母的宅邸地契与商铺财钱瓜分殆尽,美曰其名这是护她成人所需的支出。
可她在叔叔家三年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常住行皆是寻常,这些加起来的花费不过她以往三月的开销。
若不是他们将她父母留下的遗产一应夺去,她又何至于从一个富裕的官家小姐变成寄人篱下的孤女。
想起往事,虞妱按捺住火气,尽力以清晰简洁的话语将她的疑惑都呈现到信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后,她任信纸向上摊开晾干墨渍,自己则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尝,舒缓一口气。
其实这些事情虞妱早该解决,可那时她刚获得自由,她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妇,她只是她自己,她只是虞妱。
她只想什么也不顾,将这些往事尽抛在脑后,与它们完全割裂开来。
等她游尽大江南北,万水千山,一回头看,这些往日将她桎梏住的事物已经不再是囚笼。
从这一刻起,她真正地获得了自由。
而恰好当时她钱财散尽,在江南既无根基也无人脉,索性回到京城来谋求发展。
虞妱将她这一路来的经验与阅历通通运用在事业上,结果也没有让她失望。
墨渍已经晾干,虞妱把它装进信封里,又用漆印仔细封好口,唤来春雪,把这封信递给她。
“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快马加急,越快越好。”
春雪伸手接过,“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