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怔怔望着那位施家姑娘,一时错愕,脑海中依稀有个模糊的印象。
百姓皆知大盛朝出了个忠烈施家,父子从军,为将为谋,当真忠肝义胆。闻说施家父子遭敌寇暗算被俘,却宁死不降最后不堪折磨以身殉国,徒留下一位姑娘孤苦伶仃。
顾念原先没有想到施妙因就是施家后人,方才听得贾惠云寥寥几语,又暗察她与谢砚好似十分熟络。
转念一想,似乎也无甚不妥,谢侯爷本也是沙场出身,两家将才彼此来往不足为奇。
可谢砚从没提过此事,她并不知晓他的来往交际,若二人关系深厚,她却并没主动与施妙因攀谈,一时不免觉得失礼。
施妙因察觉到顾念的目光,脸上却无异色,只对着贾惠云淡笑道:“兄长惯来看书快,读过一遍还爱做些笔注,既然没了下文,想来是早已忘了此事。”
罗氏悄悄觑了眼顾念,转头高笑着道:“你们在说何事?怎不与姐妹们一块儿分享?”
贾惠云嘴快:“就说上回在万花宴,妙姐姐与小侯爷说起近日新鲜看过的书来着,他们正好同看了一本《小相山记》,这便约好看过后说些感悟。刚才我记起就问了妙姐姐,原来她还未与小侯爷提起呢!”
顾念这回终于听清楚了。
她脸色微变,明明想要装作不在意,可放在膝上的手指却焦虑地摩挲着裙身。
她低垂着头,眼前忽而闪过那本写满笔注的《小相山记》,霎时间有些无地自容的难堪。
原来又是她不合时宜了……
聂姝儿像是瞧出了她的不安,不由长睫轻眨,随即拿帕子按了按嘴,淡笑道:“哎哟哟,什么书值得你们二位如此惦记?说得好似全京城只得孤本这般稀罕!不行,回头我得问问我们家燕王爷,可不能输了去!”
聂姝儿四两拨千斤,惹得席间一阵嗔骂娇笑说折煞,燕王妃一番自贬下来,哪还有人敢接腔。
偏是贾惠云初生牛犊,忙笑得嘴一咧:“咱们这群姐妹当中,就数妙姐姐看书多学问高。她那日说读过此书领悟非常,小侯爷便好奇追问了几句,哪来什么输也赢的。”
聂姝儿一笑,抬眸看向她,清了清嗓子:“那倒是,可惜我看书只看个新鲜,还是游湖打马球有意思。”
贾惠云没听懂暗讽,笑嘻嘻道:“我与王妃姐姐一样,也更爱打马球呢!看书做学问是不如妙姐姐厉害。”
一番话说得罗氏如坐针毡,恨不得当即缝了贾惠云的嘴。
这位表姑娘的母家从商,当年嫁与贾氏二郎带来千金嫁妆,当真骇人。又因在家中排行老幺,自小被家中长辈骄纵惯了,一向不懂识人眼色,她自恃得宠,行事更加无法无天。
倒是施妙因低声道:“我看书浅,远没有那样多的见解,是云姑娘夸大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又垂眸浅笑:“以前与兄长一同在夫子堂前受教,兄长常说看书不解要领就只能算得上识字罢了,我可没少被他取笑。”
顾念一怔,直直望向施妙因,明白她话中所指正是谢砚。
可观其言察其表,这话并非嫌弃,更像是……男女间的逗趣。
果真,席间又起了几声嗔怪的调侃,顾念有些坐不住。
倒是聂姝儿轻轻别过脸去,朝贴身婢女打了个眼色,对方随即意会上前。
只见她缓缓站起:“我去趟净房,姐妹们继续。”
聂姝儿一去,顾念颇有孤立无援的局促。
她方才听得几人弯弯绕绕说了一通,心中更是遐思迭起。
她听见施妙因称呼谢砚为兄长,可是她方才行礼却并没有喊她一声嫂嫂,甚至还躲在人堆里未与她正面相见。
可她能从众人的反应中猜测几分,施妙因与谢砚其实来往颇深,只是,究竟深到几许不得而知。
她与这些人都不相识,由此无处可打听。
顾念正黯然惆怅,女眷那头却越说越起劲。
罗氏忽而点了她的名:“妹妹只听不说,倒显得我这做东的没规矩了。方才咱们正说入夏去哪儿避暑呢,妹妹可有好去处?”
顾念甫一回神,支支吾吾地望向罗氏,又环顾一圈,众女眷磕着瓜子,嘴边含笑,都在静待她的回答。
她心底一坠,低声说:“我,我惯常去城郊的五里河溯溪,又或者到不留山采采果子纳凉。”
女眷中不知是谁失笑,那声轻短促狭的嗤笑猛地扎进顾念耳朵里,她霎时红了脸,心道自己也许说错了话。
罗氏面露惊讶:“五里河在哪?”顿了顿,“不留山倒是经过一次,去年公爹随圣上御驾行宫迎春,我与夫君沾光同去,正巧在山脚下歇息了一趟。”
顾念以为她有兴趣,忙笑着热心解释:“五里河就在赵家村附近,我以前时常跟阿娘去那附近收药材,离城里不远的。若是姐姐想去,我……”
她话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