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嫁人前,云朵都鲜少有空闲能坐在一处赏花赏景。
娘亲身体不好,自懂事起,她就要帮着分担家务,再大一些就更忙,有时累了一天下来连吃饭也顾不上,这样的闲情逸致着实新鲜。
可比起眼前的美景,身旁坐着的人更令她慌乱。
沈誉今日穿着件浅色的衣裳,这样的颜色衬得他整个人精神许多,裁剪合身,颇有几分戏文里骑马射猎的少年将军风范。
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落在身下垫着的外袍上。
柔软丝滑的布料,上面花纹精美,针脚走线细致紧密,云朵用指尖轻轻摩挲,这样上好的外衫却被她坐在身下当垫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云朵收起指尖,轻轻摇了摇头,说:“二爷收获颇丰?”
旁边放着只竹篓,里面已经装了好几尾肥鱼。
“初春时喂了许多饵料,看来长得还不错。”沈誉收回视线,“想来等到秋天会再肥些,只是我今日心血来潮罢了。”
云朵想数清有多少,奈何竹篓不算大,里面的瓦罐有些深,她刚探过头来,就被鱼尾拍起的水花溅了些在脸上。
她窘迫地别过脸,慌乱地用手擦掉。
再回头时,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沈誉正灼灼地盯着自己。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眼底,将眼珠染成琥珀的颜色。
视线短暂相接,云朵只敢瞥一眼就回避,忙碌地望着周围蔓延的大片绿色。
这会儿已是黄昏,中午时开得绚丽的荷花已纷纷合成一个个花苞。晚风轻轻拂过,点点粉红摇摇晃晃,赏心悦目的样子。
她能感觉到沈誉的视线仍在她脸上停驻,她没勇气去验证,只僵着脖子继续看着眼前的景色发呆。
过了片刻,才听见身边的人开口:“你…”
云朵等了会儿,男人却迟迟没说完剩余的话,反而改口道:“那天晚上我以为你睡着了,我并无非分之想。”
“我…我知道的。”云朵连忙点头,“二爷不必为这种事放在心上!”
沈誉似乎笑了一下,“这话该我说才对。是我冲动才冒犯了你,该我求你莫将我那晚的混账行径放在心上。”
云朵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在此之前,她本打算好再见到沈誉时就该向他表明,无需再特殊照顾自己。
她不懂王宫里的规则,这些天却也渐渐明白,沈誉为何会接连半月都歇在自己房中,又为何会故意在王后跟前与自己佯装亲密。
只是有一点却怎么也想不通透,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妾室,云府也早已中落,沈誉何必会做到这个份上,就连裴小姐都好奇地来了。
可是人在旁边了,她又问不出口。
万一他以后真的不来了...
沈誉等了会儿,没得到回应,不由得偏头再次看向身边的人。
那人蹙着眉,一脸愁容。
他眸中光芒也暗下来,只好烦闷地看着鱼竿。
两人沉默地坐着,太阳很快就坠落天际,荷塘里渐渐凉下来,荷叶深处能听见隐隐的蛙声,衬得空气更安静。
云朵有些手足无措,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些话来说。
可她这样无趣,所见所知的都是些蝇头小事,沈誉会不会觉得烦,若什么也不说,未免又太木讷。
沈誉就坐在自己身边,一只脚曲着,手自然搭在上面,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就和以往每次在路边摆摊时她偷偷看了无数遍的那位公子的身影重叠。
只是这次,她能看得更清楚。沈誉的侧脸,他垂着眸子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抿成一条线的唇...还有手背的青筋,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融进渐入墨色的荷塘里。
正愣神之际,那画中人忽然转过头来。
云朵闪避不及,偷看的眼神被抓了个正着。
她觉得自己该解释解释,可实在没脸开口。
男人只是问她:“觉得很无趣?”
云朵红着一张脸摇头。
沈誉的视线很短暂地在她脸上的红晕处停了会,又说:“那要不要试试?”
说着把鱼竿递了过去,“我教你,很简单的。”
云朵犹豫了会儿,伸出手接过来。
鱼竿做得很简单,就一根细长的竹竿,但手柄处打磨得倒很圆润光滑,还留着男人手心的余温。
男人把鱼线收回来,揭开一边的小罐子,里面装着比手指还长的小虫子,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云朵只觉浑身直冒冷汗,猛地往后一缩,险些碰倒装鱼的竹篓。
沈誉立即将盖子重新合上,脸上神情有些尴尬,“吓到你了。”
他平日里粗糙惯了,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