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再多说一点,十七爷于她如神袛,有些话她反而不愿说,大概是还想给自己留些颜面,可卫临,知道她爱慕十七爷的秘密,又对她有些不可说的情愫,不会将她的话透露出去,反而成了最好的倾泄处,“我家本来就是上三旗的包衣,外公只有我娘一个女儿,就使了银子免了进宫当差,又把我娘如珠似玉的养着,生生养出了一副柔婉性子,等年岁到了,又赌上所有身家,寻了个踏实肯干的男人,招婿上门,谁知那男人面上踏实肯干,实则豺狼心肠,成婚两年后我外公过世,那男人就卷着钱财跑了,不知道是不是还留着点什么微不足道的良心,倒还留了些薄财,我娘伤心欲绝昏了过去,待醒来才知道肚子里有了我……”
她说到此处低头苦笑起来,“我倒觉得还不如没我,说不定活得更好些……后来她生我时遭了罪,身体就一天天弱下去,自我懂事起就要看着家里,倒把我养成了跟她截然相反的性子……我十岁那年,她撑不住了……托了个昔年好友将我送进宫里做宫女,满二十五出宫也有些银两傍身,谁知她那朋友直接将我卖成奴籍,专做些粗使低贱的活计……”
卫临听她说完已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他以往只是向往她的坚韧,爱她眼中的奋力求生,却不知她现下的坚韧是遭受了多少苦难才磨练出来的心性,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或是劝些什么……
叶澜依自顾自说完,也并不期待卫临有所回应,不过是不知道哪天就失了性命,能有个人知道她的这些往事与她的真正姓名,也算她守住了母亲给她给她留住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她今日叫卫临过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些往事,而是要告诉他,她已做好了选择,“大人确实对我有恩,如此我也不愿逼迫大人,但那香和朱砂我是一定要得到,大人既有所图,就遂大人所愿,也算我还了这份恩情!”
卫临听她一席话直愣在了原地,直瞪大了一双眼睛惨白了脸,他只希望叶澜依知难而退,却没想过叶澜依当真会为了给果郡王报仇答应他如此龌蹉的要求。
看他愣住叶澜依却没停下自己的动作,她只颤着一双手去解那衣服上的扣子,她想得已经很清楚了,为了报仇她连性命都不在乎了又何况区区一具身体,给了那皇帝是给,给卫临也是给,何况卫临还对她有恩,她只是想着:好在,今日的衣裙上绣的不是合欢。
随着她的动作卫临那后牙越咬越紧,眼珠子肉眼可见的爬上了血丝,现下她这些举动岂止是往他心上捅刀子,更像是将他那心扔在地上让那车那马来回的碾压踩踏,直到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出原状为止!他默不作声直到叶澜依的手伸向了第三颗扣子,这下才算是彻彻底底看清楚了她的决心,猛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够了!够了……娘娘的决心微臣很清楚了!”
叶澜依也停了动作,那颤抖着的手慢慢的握成拳,只抬头凝望着卫临的眼,抓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我也不想……不过是想着娘娘骄傲,说不定会知难而退,也不会再去做那冒性命风险的事,却没想到娘娘竟真的为了他什么也不在乎了……”她听到这话手松了劲,无力的落在膝上,只怔怔地听着他说话。
卫临从那药匣子拿出了迷情香和朱砂,这东西他这两日一直带着,心里却希翼不要交付出去,此时却没法再留下去了……“娘娘昔年杀那豹子,想必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毫发无损得手,那时我不在娘娘身旁,自然没办法帮娘娘一丝一毫,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娘娘已占尽天时地利,我既日夜牵挂娘娘又在娘娘身旁,自然豁出去也要帮娘娘!”他将那东西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卫临愿为娘娘补上人和!望娘娘心想事成!平安无虞!”
他说完也不再拖泥带水,拎起药匣就往外走去,身后是什么光景他实在不忍去看,他现在只是责怪自己,责怪自己的逼迫碾碎了她仅剩的骄傲,她就该是桀骜张扬而非如此委曲求全!
叶澜依还是那样怔怔地坐在原处,片刻过后,不知何处来了一粒水滴,砸在她的手背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