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宫里众人是厌是喜,也不管卫临心中如何打着鼓,几日后,熹妃娘娘被册封使果郡王用半副皇后仪仗自甘露寺迎回,皇上率后宫众嫔妃一同等待,只见熹妃身着朝服,头戴金类丝镶珠朝冠,步履缓慢却坚定,端是从容优雅,迎着春日里和煦的晨光走来,正应了光明灿烂之意。
叶澜依站在众妃嫔中,听着远些沈眉庄抽泣,近些贞嫔和康常在正低声议论,她心思却全飘到了熹妃身后的册封使上……数月不曾相见,十七爷此次游历归来消瘦许多,面上满是风霜……只是十七爷之前也曾去各处游历,沾染风霜也是常事,但为何这次竟多了些潦倒……憔悴……
次日,叶澜依在御花园里散心,却见有几株合欢竟已经开花了,如今才三月底,这花开的这样早,凋落的也早些,就如同……自己的感情,看着合欢树下散落的花瓣……叶澜依摊开帕子仔细将地上合欢捡起……这一生到底无福陪伴,只愿他事事合意欢喜,不堕尘泥。
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抬眼一看是一群宫女太监簇着熹贵妃走来,她直起了身子往树后藏了藏,只见熹妃竟停在这几株早开的合欢前,伸手托住着一片合欢,和身旁侍女说了什么,复又放开了手让那合欢飘去……她看得分明,熹妃眼中是悲伤……和情谊……
叶澜依有意试探,便带着婢女出来请安,三两句间还没试探出什么,反被问及自己怀中抱着的合欢,她心中慌乱,忙扯出太医嘱咐来掩饰,却听熹妃夸她怜香惜玉,叶澜依怕再问下去暴露,忙说了句身子不爽告辞了。
……
刚回到宫中坐下,就听侍女说到卫太医来请平安脉,已在外头等着,叶澜依只得赶紧让侍女将合欢花收好,什么事一沾上十七爷她就容易乱了阵脚……惠嫔那次是……今日熹妃这次也是……若这次有人问起……怕也还是。
在这宫里,她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眼下苟且,不过为了一个恩字,她只想在这僻静处安静度日,不时能见上十七爷一面也足以……再说这卫太医,她明明说过七日一请脉,这才五日,竟又来了,她确实不怕也不惧明枪暗箭,但也厌烦应对!这次她倒要问个清楚!
卫临也知道叶澜依让他七日请次脉,但他近来心烦,突然就很想见见这位与众不同的小主。今日他也准备得齐全,知道这位小主断然不让他开药,就先按着上次的脉象开了当归四逆汤,拎着药匣子领着小太监到了春禧殿。
叶澜依照坐在正屋桌前,拿了绣帕轻拍着氅衣上的褶皱尘土,让自己的贴身宫女青儿将卫临领了进来。
卫临一进正屋就闻得一股幽香,仔细分辨,像是合欢,他照样是不敢抬头张望,行了礼后规矩地取出脉枕放在桌上,恭敬跪着等叶澜依将手搭上。
叶澜依冲青儿一使眼色,青儿得了暗示,领着御药房小太监退了出去了,她先是拿眸子随意瞥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懒得再周旋,径直开口道:“卫太医胃口不小啊!”
卫临心里打鼓,自己不过是提前来诊脉,也没什么逾矩的行为,怎么叶澜依竟看出他的胃口来了,他也不敢明问,只小心试探道:“微臣惶恐,不知小主何出此言?”
叶澜依冷笑道:“若不是胃口大,怎的上次那一袋金裸子不够买卫太医七天不来打扰?”
听到这话,卫临心里那小鼓才停了下来,原来只是这个,他忙回道:“小主明鉴,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奉命照料小主身子,不敢有所轻慢!”他这话说掷地有声,听来倒是真心实意为叶澜依好,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叶澜依却不会信,她低下了头,想看看这人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的真挚有多虚伪,却只能看见卫临头顶上的官帽和那官帽上的顶珠,那人所有情绪都收在这帽下,她竟分毫都不曾窥见。她就盯着那官帽,像是想戳破这层伪装,片刻后才道:“好!大人既如此说,那便看吧。”说完就将手搭在了脉枕上,她倒想看看,这人还能说出些什么口不应心的话来!
卫临细细给她诊了脉,确定脉象与上次所差无几,倒还是合喝当归四逆汤,“与微臣猜想的一样,小主脉象与上次相似,还是应服用当归四逆汤,微臣已将药抓好带来……”
“够了!”叶澜依恼怒,她早已说过不愿吃那些个药,在这宫里过活儿她早就厌烦无比,只恨怎么不来场治不好急病,让她既不辜负十七爷又能早日解脱,现在这人却劝她喝那些调理身子的苦药,这破身子到底有什么好当心的!这人竟还把药给她提前抓好了带来,“卫大人给我开药前怎的不先给自己开些药,好治一治那耳聋的毛病!不教我左一次右一次地跟大人强调我不吃这些药!”
卫临见她恼怒,不仅不怕,反还有些高兴,遂回道:“娘娘可听过医者不自医?不过娘娘既说了,微臣领命,回去就请同僚为微臣开药诊治,下次定将娘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卫临此话回的滴水不漏,叶澜依气结却也拿他毫无办法,只好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大人到底是奉了谁的命对我如此尽心?当真不必!若是想要这条命尽管拿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