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刚从春禧殿回来就想找自己师傅汇报汇报情况,可找了一圈也不见师傅踪影,只好先坐下歇息,脑子却止不住想起师傅那些不对劲来:近五日,师傅不管是否当值,大半时间都不在太医院里……
他深觉不妙,总觉得一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握,他真怕有天莫名其妙被押到牢里,被冠上点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想到此处,这椅子上就像有根刺,扎得他坐不下去。
抽了张白纸塞进衣袖里,又从刚收的那荷包里倒出一半金裸子,打抽屉里寻了个没什么花样的普通布袋,将那一半金裸子装了进去,忙向外走去寻那小卓子。
到了小卓子居住的屋子前,卫临先是装作不经意巡视周围一圈,见没人注意到他,才把袖子里的白纸从门缝塞了进去,又轻叩了三下门,就先离开去他们往日见面的地方等待,这是他和小卓子约好的,要是小卓子在屋里,即刻就会来见他,要是不在,最多也就一个时辰,小卓子见到白纸也会过来。
还好他敲门时小卓子正在屋里,他没等太久小卓子就来了。
“卫大人多日不见,大人可安好?”小卓子走到他跟前拱着手向他问好。
“劳公公记挂,现下我领了宫中差事,才刚从小主那儿回到太医院,小主赏了我些金裸子,素日多蒙公公点拨提醒,特取了一半来赠予公公,”卫临从袖里拿出了那半袋子金裸子递给小卓子,“公公可要笑纳啊。”
小卓子忙不迭将布袋接了过去,垫了垫份量乐得眉开眼笑,“多劳卫大人记挂着咱!”
卫临见他高兴,斟酌着开了口:“多日不见公公了,如今我已在宫中领了差事,还需要公公多指点啊。”
小卓子既受了他的好处,也开了这话匣子,“卫大人的心思咱明白,宫中确有大事发生,正想着这几日告诉大人,这一忙就耽搁了……”
卫临也不戳穿他,只接道:“有劳公公记挂。”
“欸,好说,好说。大人不知道,最近宫中传言,莞嫔娘娘就快要回宫了!”
卫临心中一动,“莞嫔?”
“就是三年前被皇上废弃,去了甘露寺的那一位……听说现下已怀有龙胎,皇上便说要接回宫里养着,只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连遭厄运,外头大臣又吵个没完,这才耽搁着。”
此时卫临脑中那怎么也想不通的关窍忽就被冲开了,却如置数九寒冬,冷的透骨。
小卓子见他反应怪异,只好唤他,“卫大人?卫大人!”
卫临这才反应过来小卓子还在一旁,忙说道:“多谢公公告知。”
小卓子也不深究,这钱已到手,该说的也说完了,向卫临告退一声离开了此处。
卫临并未立即离开,在原地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自己撞破的怕是件大事……
当日不是卫临值夜,一散了值他匆匆收了东西就往家里跑,到了家里也一反常态没先向母亲问安,直奔书房而去。
他先是在书桌前坐了片刻,然后才拉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的是本《本草纲目》,那书封面泛黄,边角磨损痕迹严重,卫临将它取出,盯着封面愣起了神……那年他五岁,父亲跟往常一早出门到太医院当值,到了晚上还不见归来,祖父自矜又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不愿向昔日太医院同僚打探消息,他和母亲惴惴等了三四日,得到的却是父亲身死的消息!
那时还没有分家,他和母亲虽然寄人篱下却不愁温饱。又过三年,他祖父撒手人寰,大伯自私,二伯贪婪,除了他死去的爹,家中已无官身,大伯与二伯都是经商营生无所谓在不在京城,为了家产,居然在他与母亲食水里下了蒙汗药,卷了所有家当连夜逃走,连宅子都给卖了!他母亲软弱又不谙俗务,事前竟半分不曾察觉,等母子俩第二日一睁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宅子的新主人赶出了府。他母亲家世不显,外祖父外祖母也早不在人世,一个舅舅一个姨母当时都不住京城,这京城满是权贵,却没人能帮衬一把……
后来,他母亲典当了身上的首饰也没撑多少时日,实在扛不住了,求到了温府……
他还记得那日午后阴沉沉的,母亲带着他到了温府门前,门房却说父亲的师傅温老大人正在太医院当值,温老夫人去寺里进香,这几日一应吃住都在寺里,门房又见他母子二人穿戴潦草没有凭证,就拦着他俩不让入府,母亲无法,只好带着他就这么站在温府大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天下起雨来,母亲就领着他往屋檐下躲,那却雨越下越大,随着狂风直往人身上打,只片刻他与母亲身上就已湿透,直至今天他还能记起那种感觉……那湿衣裳重的像铁,压得他喘不过气,胃袋里空荡荡的,中午吃的那碗面好像也被雨冲走了……他不愿说冷,不想喊饿,说出来母亲除了抱着他哭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么在饥寒中这样等着……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他记不清了……直到雨帘里响起轿撵的吱嘎声,然后那吱嘎声停在了温府,下来一身着官服的男子,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