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10点多王雨回到机械厂家属院。
这个家属院只有排列的楼房和一条能过车的水泥路,没有什么刻意的规划和绿化,仅是为了解决职工住房而存在。
家属院占地不大,前面是3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成的筒子楼,后面是4栋新建的多层楼房,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棵树上绑满了铁丝或绳子,有的绳子上晾着被褥,有的上面搭着还在滴水的衣物。
王雨经过筒子楼向新楼走去,她上中专二年级时她家从筒子楼搬进新楼。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咔塔咔塔”声,王雨推开门,妈妈果然正脚踩缝纫机忙着缝制什么东西。
王雨叫了声“妈”,陈慧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满脸高兴地说,“回来了!”
缝纫机上、沙发上堆满了大红色的布料,王雨惊讶的问,“妈你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多红布呀?”
“帮别人做一套结婚用的床上用品。”
“又是白给人家做的吧?”
陈慧笑着说,“不是,这是厂子外头的人找我做的,要给手工费的!”
陈慧不是专业裁缝,也没有正规的学过这门手艺,她从年少时就喜欢做缝纫活,做的年头多了手艺越来越好,厂里的同事改个衣服或裁个裤边都喜欢找她做,都是一个厂的,她就全当是给大伙儿帮忙也不收费,有的人觉得不好意思就会送她点鸡蛋或水果,大多数人都是说声谢谢了事。
王雨把沙发上的布料推到一边,坐在沙发上展了展腰,随口问道,“我爸呢?”
“去厂里了。”
王雨也不多问,爸爸不在家是正常的,他要是在家反倒会让她觉得奇怪。
陈慧不做活了,她拿起放在缝纫机上的手巾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站起来走到门边,拧开吊扇开关。屋顶中央的吊扇缓缓转起来,一阵凉风自上而下,吹动了王雨额角的碎发。
王雨惬意的眯上眼睛,轻叹道,“还是家里舒服啊!”
陈慧走到王雨身边,探身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们公司活很多吗,怎么周六周日还要加班啊?”
王雨自从去糖酒公司上班后每周六都会雷打不动地回家,待到周日傍晚再返回祝新村,上周六是她工作一年来头一回没有回来。
而上周六和周日她都干了些什么,她实在不愿去想,想起来心头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
王雨拨开妈妈的手,有些烦躁地说,“公司让我加班我总不能不加吧!”她站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祝新村的房子太热了,我昨晚没睡好,我要补觉!”
陈慧紧跟着走进王雨的房间,王雨脱掉鞋躺到床上,一翻身,留给陈慧一个后背。
陈慧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又走到门边把吊扇开关打开,将风力调到最小的档位,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王雨身边,把一条毛巾被盖在王雨身上,俯下身小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饭?”
王雨身体没动,“随便。”
“素饺子行吗?”
“行。”
陈慧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轻轻拉上门。
王雨睁开眼,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帘,窗帘是粉红色的,上面布满了憨态可掬的小棕熊,可她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
陈慧在厨房里垂头择青菜,她正在做王雨最喜欢吃的青菜鸡蛋馅的素饺子。
陈慧的长相很和善,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觉得随和亲切,这一点王雨随了她。她的品性也和相貌一样:善良、包容、与世无争,跟谁都是和和气气,这么好的一个人,身世却很可怜。
陈慧两岁时因为家贫被父母通过中间人送给了一对在本市政府部门工作的夫妇,这对夫妇结婚八年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养了陈慧两年后养母竟然奇迹般的怀上了孩子,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儿子。陈慧的养父母想把陈慧退回去,却苦于和中间人失去联系而作罢,从此陈慧就成了这家人的小保姆,小小年纪什么活都得学,什么活都得干。后来弟弟们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养父母便让陈慧和他们一起去上学,目的是让陈慧贴身照顾他们的两个儿子。陈慧和弟弟们上四年级时养父由于工作调动决定举家迁往南京,临行之际养父把陈慧送到机械厂让她做了学徒工,那时陈慧刚满十五岁。
十五岁的女孩子孤苦伶仃,白天跟着师傅在车间干活,晚上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彻夜流泪。陈慧想念她的养父母和弟弟们。陈慧的养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这些年来虽然让她干了很多活,却从没饿着她冻着她,也从没打骂过她;她的弟弟们很早就知道她不是他们的亲姐姐,他们经常对她呼来喝去,让她干这干那,可分别的那天,两个弟弟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陈慧想念他们,想得撕心裂肺。
在机械厂工作了两周后陈慧依照养父母留给她的地址给他们写了一封信,没过多久信被退了回来,退回原因是查无此人。
陈慧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尽管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