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刮的风很暖,把单薄的素色被单吹起阵阵涟漪。
坐在石砌的台子上,我闭着眼享受昨夜乍寒过后,还未过渡回暑的天。
“昨晚下的雨好大,我以为今天还会持续。”
伏黑惠从衣服篓子里抱出他湿漉漉的小狗玩偶,用五色的夹子,小心的夹住玩偶的手和脚,让它们像特级演员一样,稳挂钢丝上。
用余光撇了一眼丧眉搭眼的小狗玩偶。
我记起来了,好像是今年刚入暑的时候去绀碧乐园买的。
仔细想想,距今居然都过去四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跳下台子,捞起篓子里的湿衣服开始晾晒。
伏黑惠站在晾衣绳边上,被架起来湿哒哒的玩偶从上自下的在滴水,水滴从小狗绒毛粘连的肚子里荟萃,然后齐齐从耷拉下来的尾巴间滴落。
孩子伸手接住,让水滴没有溅在衣篓里。
“原理,你觉得埼玉好吗?”他说。
“这里啊。”我刚把惠浅蓝的睡衣拎出来,“两个月前刚搬来的时候,我其实不知道埼玉到底好不好。”
对着无人的地方轻轻甩了甩水珠,我把衣服挂牢。
“但现在,我觉得埼玉挺好的。”
“因为体育场吗?”
“不是。”
“因为那家泡芙店。”
“也不是。”
我根本都吃不出来味道,不过常光顾,是因为能看到伏黑惠吃泡芙时像幼猫一样,可爱的小表情。
“那——”他有点紧张的用衣角抹干了手,“因为我?”
捞起最后一件伏黑惠的儿童外套,我笑了笑。
还真是。
我从前觉得搬来埼玉是个败笔,因为这个到处充满了伏黑惠上辈子的回忆。
街道,店铺,甚至是那栋房子。
大家都不喜欢痛苦的记忆,可痛苦的记忆有的时候不只在脑子里,还在生活中,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走向那栋房子的每一步,对于伏黑惠,都是无声的在复盘那段记忆。
老实说,那天晚上我有想过再搬。
可当我看到惠需要用那些由他亲手避开的遗憾,来区分美好和残酷时,我就迅速打消了搬家的念头。
那些是除了我以外,最能稳定他的【锚】。
把深蓝的夹子夹牢,这样小小的浅色外套无论风再大,也无法把它吹走了。
弯腰去拿下一件的时候,伏黑惠有些迟疑的问,“那件事,你不在意吗?”
“哪件?”
“……短信。”
抱着湿冷的衣服,我的动作僵了一下。
在意?
或者,
不在意?
我不知道怎么选。
怀里的衣服带着湿意,感染了我的衣衫,浅色的长袖很快就被濡湿了一大块。
湿掉的部分贴着我的肌肤,让我感觉难受,但又无能为力。
就像这件事一样。
从看到信息,到现在,过去了一个月了。
一个月里,甚尔和金发女郎的见面在逐日递增。
翻一翻手机,那条折叠起来短信,至少有五六条一模一样的开房信息。
我始终保持无动于衷,始终不去戳破或者挑明这件事,是因为,去年,同类型的事件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事实证明,我过激的处理方式非常糟糕。
所以我反思,悔改,今年选择按兵不动。
可我越按兵不动,越觉得,事情在变得糟糕。
“他会不会已经爱上了别人。”伏黑惠问。
他走到我的面对,伸手拧了拧还在滴水的衣摆。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有爱过母亲吗?”
他说母亲这个称呼的时候,有点生疏拗口。
母亲,也就是原因。
我觉得,惠应该问,原因有没有爱过甚尔才对。
“他很爱。”
她,我就不知道了。
“哦——”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着水珠,精准的地在他的脚背。“那为什么,他很爱母亲的同时,却能爱别人?”
我把衣服拧干了一点,搭在晾衣绳,然后深呼吸,说出了,我按兵不动后一直困扰我的话。
“惠,没有人规定,要爱一个死去的人,守着一个死去的人,一辈子。”
那些漫长无动于衷,让我在某一天,顿悟这件事。
原因已经死了,带着甚尔的爱,带着我的执念,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死亡,是那么的绝对。
绝对到,除了那座山,这个世界,无论是远到南极,还是近到这个弹丸之地,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