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仞拈了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闭了闭眼平复心绪,他此时眼前都有些发黑,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要露馅儿了,于是拉住她忙碌的手,温声道:
“别去了,还有一些善后的事等着我去做,我就是先来看看你。”
宋迢没有过多的诧异,点了点头,又问道:
“哦,哦,好,那你现在就要走吗?”
她的眼神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裴仞心里发软,笑了笑,说:
“嗯,明早再来看你。”
说完便起了身,叮嘱她不用送了。
宋迢站在房门口看裴仞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身影忽然闪了一下,只是眨了眨眼再次细看,刚刚的一幕好像幻觉,他还是那副高大的身躯,站在院门口朝她挥手:
“放心睡吧。”
宋迢终于可以踏实的睡去了。
但是这夜却不是她预想中的好眠,她久违的梦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去世那天,他们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餐一起出门,在门口互相道了别。宋迢还记得那是一个春天,她在路上捡到了几朵被风吹落的樱花,夹在书本里做成了书签,打算等晚上给爸爸妈妈看。
可是下午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们盖着白布的尸体。
父母的丧事办完没有多久,亲戚们便开始觊觎她的财产,开始都还装着和颜悦色,后来见她油盐不进便直接翻了脸,一个赛一个的说些难听话,甚至她的叔叔还联合她的姑姑将她告上了法庭,起诉说他们也应该分到一部分遗产,要求她返还。
这个梦的后来,她仿佛回到了现代,在那一片糟心亲戚们的张牙舞爪中无处可逃。
她尖叫,闪躲,拼命挣扎着逃离,四处寻找出口却只能不断撞上透明的墙壁,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快要被梦中的一切吞噬的时候,床上的宋迢睁开了眼睛。
*
裴仞的密室有不止一个入口,但是他没有从流云居的那个进入,为了不让她发觉自己的异样,他出了流云居的大门,又绕了一大圈才从另一个入口进去。
在前往密室的路上,他的嘴角就已经忍不住溢出痛苦的闷哼声,但是他必须要保持清醒,保持一切如常,不能让有心人知道他的弱点——是啊,谁知道这个王府里,会不会有别人的探子。
他向来谨慎,即使是最信任的凌旭和凌霄,也不知道他的头疾已是这般严重,只以为他每月都去密室是有重要事情做。
进了密室,踏下台阶前,裴仞闭了闭眼睛,强行平复呼吸,直到确认外间没有人,才走到墙角敲了几下,一面白墙轰隆作响,待他侧身进去后又迅速恢复原样。
“嗯……”
痛像潮水涌来,裴仞靠着石门倒下,没有力气再往前走。
等到生生捱过这一轮痛苦,他才艰难地起身,扶着墙朝内走去。
借着夜明珠的光,他看了一眼放在角落里崭新的床榻。
这是上次之后,他在这里添置的东西。
他至今不知道上次十五那夜的旖旎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不妨碍他自己给自己一个期待。
看着这床榻,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夜她躺在地上,在他身/下娇/喘的模样,她的声音是那样好听,凭着回忆他就连头疾都好像缓解了一些。
裴仞的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只是,痛苦没有给他太多的喘息时机,很快又一次到来,这一次是一轮接着一轮,势要毁灭他的神智。
癫狂中,他再一次砸碎了这里的一切,就连悬挂的高高的夜明珠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与以往不同的是,一片狼藉之外,只有角落里的床榻完好如初。
裴仞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神智,砸东西到砸无可砸,只能痛苦得以头撞墙,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他几乎以为这次要熬不过去了。
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
“明天……就可以……看到她了……”
明天,只要捱到明天,他就能又有一个月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的笑颜,陪她去出门,看她写话本子,一起吃饭,一起散步。
裴仞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喘息,即使再痛苦,他也不愿意呻/吟出声,只能拼命咬住舌头,直到鲜血淋漓。
就在又一波痛苦袭来的时候,他恍惚间看到有人跌跌撞撞打开了密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