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
在一片难挨的寂静中,一切声音都远去了。猩红不熄的愤怒、焦灼的仇恨与暴虐都像潮水般次第落下,回归一片冗长的寂静。
马特放开了那只握住他的手。
这很难,但不是不能做到。
然后他重新握紧拳头、高高举起——
狠狠地砸了下去。
拳头落在了靶眼头颅不到一指之距的地面上,鲜血迸流,瞬间染红了马特的拳带。
他浑身颤抖,咆哮着低头贴近倏忽放声大笑的靶眼。
“我不会杀你!”
“你要、”马特的声音像粗粝的砂石,含着血腥气和濒临崩溃的喘息:“你要活着,你要供述你的罪行、为你手上的鲜血赎罪。”
“你要站在法庭上接受审判,你要以脱掉这身衣服,用你本来的面目告诉所有人——”
地狱厨房的恶魔咆哮:
“你输了,你是个罪犯!”
他揪住依旧在莫名其妙狂笑的靶眼领子,狠狠地对着地面掼下去!疼痛迫使他闭上了嘴,靶眼躺在地上狼狈地喘气。
他的面具崩裂,恶魔黑红色的眼裂里鲜血漫溢,像是流下血泪。
马特踉跄着站了起来,神父绿色的神袍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搀扶着他饱受折磨、但依旧笔直不折的孩子,佩吉沉默着安抚地捋过他剧烈起伏的背。
彩窗斑驳的光亮洒下来,静谧落在紧靠在一起、无声落泪的地狱厨房朋友们身上。
珀希芙往后悄悄退了一步,藏进了黑暗里。
然后她突然发现,布鲁斯居然刚巧正站在她身边出神。
他昂贵笔挺的衬衫在刚刚的打斗中被扯乱,花灰色修身的马甲上还沾着血花。他的额角、嘴角和指节都有不同痕迹的擦伤,疏离整齐的鬓发散乱,看起来莫名狼狈。
但他的眼里却燃烧着不可直视的冰冷火焰——像落日即将沉入坚硬的、被海浪日复一日冲刷的岛礁。
像一切孤寂又绚烂的东西。
其实有时他的伪装做得并不是那么太好。
人很难、或者说几乎无法改变本性,所以偶尔与甜蜜的布鲁西宝贝对视时,或许会有人得以窥见藏在那轻浮阴影里无休咆哮的狰狞猛兽。
珀希芙收回了目光,没有打扰这只沉默的蝙蝠。
提姆却匆匆走了过来。
“FBI的人来了。”他低声说:“他们马上就要包围这里。”
说完提姆抬头看向了教堂中间站着的人们,他知道马特听得到:“你们得走了。”
警察被提前调离这片区域,然而FBI的走狗却能迅速赶到,金并的筹谋一环接着一环。
但他没料到今天这座小小的教堂里居然卧虎藏龙,夜魔侠,蝙蝠侠、红罗宾,还有歹毒的幕后黑手芝加哥第伯戎尽数到场——
堪称一款金并的心腹大患合集大礼包。
“开我
的车。”珀希芙摸出车钥匙,丢向凯伦:“如果遇到追击就随便按按控制板的按钮。”
反正总有一款适合他们。
然而马特却突然向珀希芙伸出了手。
那只手狼狈得一塌糊涂,沾着血和灰尘。白皙的皮肉浸泡在血色中,伤口翻卷,还裹着不知道在哪里蹭上的沙砾。
马特什么也没说,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用全身的肢体动作“看”向珀希芙。
他希望得到回应。
但珀希芙依旧站在黑暗里,夜色的阴影裹缠在她身上,她锋利的美貌中带着某种无悲无喜的冷漠。
“下次吧。”她心平气和地说:“我留在这里,他们不敢动我。”
马特的手开始发抖。
但他依旧一言不发地、近乎执拗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FBI的鸣笛声尖锐地划破夜色,越来越大。
他们在迅速逼近。
凯伦湿漉漉的薄荷色眼睛看向珀希芙,她的眉毛和发色都是淡淡的金色,皱起眉掉眼泪时有种小动物一样的哀怜感。
她在用眼神拼命哀求那个近乎铁石心肠的女人。
求求你,你知道他有多偏激和固执。
求求你,你不能就这样丢下他。
“去吧,珀希芙。”
这是布鲁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称呼她的名字,他不含任何狎昵地、用力地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把她推出了他藏身的这片黑暗之中。
“我留下来应付他们。”韦恩神色轻松地耸了耸肩,荒唐没眼色的布鲁西宝贝面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吊儿郎当地捋了捋自己的袖扣,半开玩笑似的抱怨:“天呐,纽约的治安差得惊人,我的儿子在这里遭到绑架,我本人差点被一个面具坏人杀死!”
“我要投诉他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