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被程烬知随手扔掉的那一沓要求签名的纸张在门口垃圾桶内已经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满溢而出混杂肉块的腥臭液体，像是滴漏般一声声规律地拍击在落灰的地板。
程烬知反应速度绝对算得上快。
他腿本就长，三两步跨上台阶倒也不费劲。
灵域之内，除开陆颂渊，也只有他根本不把灵域里那些妖魔鬼怪放眼里，在走道内声控灯抽风般闪动下，他上去毫不停顿，轻车熟路便推开了406宿舍的门。
门上沾了血迹的泛黄住宿表还能依稀看出四人的姓名:
杨沐，童曲、吴昭昭、顾莱。
在大门不被推开时，世界一切都陷于平静。
一推开，里面挤了一屋子模样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鬼的虚影齐齐转头，一张张尽是苍白如纸的发青的脸，恰是白天他在操场地摊见到的那一帮和碎花裙女鬼待在一块的熟“人”。
万众瞩目之下，程烬知竟还从中读出了些许“怀念深情”。
406宿舍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室内一片狼藉。
地面上褐色的血迹沁入了地板，柜上斜插着那只阴气浓重的招魂幡，猎猎夜风中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招摇着的白绫，仿佛茫然浮于深海的水母触须。
这寝室还真热闹，程烬知腹诽。
此刻他握着冰冷的门把，沉默注视着房间正中间围坐在矮桌前的几位焦点人物。
406宿舍中身着泛白校服，五官割裂的女生与先前致力于在各个寝室阳台上吊的女生都在场，而那位白衣女生，不出意外应当还附在沈秋芸身上。
而谢语与沈秋芸两个活人混在这些阴魂之内，完全是被阴气浸淫其中，状态自然不好。
程烬知只看见二人垂着头嘴唇苍白地无力倒在一处的身影，黑暗之中，像是荒地之上两株萎败凋零的花，看不出脸上神情。
到如今两个宿舍中，除了简蓝和她那位痴迷通灵的朋友沐沐不在场，其余皆已经到齐。
门内，所有灵魂静静地凝望程烬知，好似这场座谈会只等他到来一般。
“又见面了。”“沈秋芸”缓缓直起了身，她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说话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卡带般寒碜了。
“请进，小知。”她缓缓扶着身边的板凳起了身，越过程烬知的肩，注视他身后俊美容貌被黑暗遮掩了一半的高大男人，开口，“但是只能是你，你身后那位，不许进来。”
程烬知上前一步，挡住了陆颂渊的身影。
“我跟你们谈。”他笑道，“不过我有两个前提条件。”
程烬知没有回头看陆颂渊。
他只是稳稳跨入门，手下轻带了下门把，已然老旧的门吱吱呀呀在他身后合上，将他与陆颂渊隔绝。
挤在屋中的鬼魂向两边散开，为他开了一条通向中心的道。
“请说。”“沈秋芸”见程烬知并无反抗，稍稍松了口气。
“第一，我要见简蓝。”他与“沈秋芸”相隔不到两米，能清晰看见那人灰败的脸与脖颈上凸起的血管，混浊的眼瞳爬满了细小的血丝。
那是一种人已经在生死交界处的状态，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让谢语和沈秋芸走。”
“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刚刚和简蓝谈过。”“沈秋芸”避开了程烬知的话题，指向她身侧的空位，示意程烬知落座。
“那看来是和我有关了。”可程烬知还是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
最终还是“沈秋芸”退让了一步，慢慢走近了他。
“她和我们达成了一个约定。”她的声音冰冷僵硬，“假如你愿意把你的灵核和心脏给她，她会放这里所有人自由。”
“我的价值就那么大？”程烬知略显苦恼地轻叹了一声，他指关节擦过嘴唇，故作思考与纠结。
“沈秋芸”垂下了眼，掩去了其中一抹痛苦挣扎，那是她残存不多的鲜活情绪了。
气氛僵持之下，程烬知不再说话，只是忽然向谢语走去。
他变了主意，暂时放弃了他事先提出的要求。
此时他在谢语身前蹲下查看了一番，发现谢语只是因为受到惊吓加上阴气入体晕厥，倒没有受别的什么伤。
“坐吧。”他微微侧过头，对“沈秋芸”道，“如果你们能给出让我满意的东西。”
程烬知轻描淡写地押下他的筹码，笑着摊开手，“这条命你们尽管来拿。”
“沈秋芸”一方三人没想到程烬知如此干脆。
可她们知道，既然这人没有提出任何标准要求，那便意味着这标准必定不低。
“我们会放走谢语和沈秋芸。”那个先前在他们阳台外上吊，始终沉默的女生在此刻突然开了口，“但是她们是我们手中最后的底牌……”
“你们什么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