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出现的怪象，是某日程烬知在邻村湖边夜钓时，钓上来了半条不偏不倚咬了钩的死鱼。
阴风自林梢间骤过之时，被鱼钩鱼线提拉着的死鱼翻着双白眼，幽幽转过了半圈后，与程烬知面面相觑。
气氛和谐之中，透着叫人根本难以忽视的诡异。
在民间流传中，曾有俗语讲：“死鱼正口，收杆就走。”
大概意思是，遇到这种情况便意味着水底下有什么不干净东西已经盯上了你，暂且送个“饵”试探一下。
你这会儿不走，它便默认你是收了好处答应了它，接下来可就要拖人下水当替死鬼了。
可偏偏程烬知的脑回路就是跟常人不一样。
婆娑树影下，他面无表情地把鱼钩从死鱼嘴上扯下来，手一挥，异常利落干脆地把死鱼又重重扔了回去。
在这个寂寂虫鸣的漆黑夜里，死鱼呈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噗通”一声华丽入水。
骤然间扰得湖面荡起一大片涟漪，顺道把湖边树林里的几只夜鸦惊得气急败坏地嘎嘎呼扇着翅膀飞走了。
“又是什么玩意儿？”程烬知出生在京城，说起话来总隐约带着些京味，微微沙哑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平淡且漫不经心。
这会儿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垂着眼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像是全然不把这些怪力乱神放在眼里般，反倒是继续挂饵扔钩，慵懒悠闲地往他那破了个口子的小破折叠椅椅背上一靠，翘了个二郎腿，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脚。
不远处幽幽重新漂上湖面瞪着白眼的死鱼：“……？”
对程烬知来说，这些小场面其实算不上什么。
最初是小时候莫名碰见个老道士，抓着他硬说他八字特殊，简直就是祖师爷的小宝贝。
程烬知当时的心情，就像是突然受到了童话故事《睡美人》中女巫诅咒一样崩溃炸裂，也是那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视角的世界似乎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那么多年来在他身上发生的这种灵异事件概率频繁得就像普通人每天要吃饭喝水一样，几乎快成了他的日常娱乐消遣。
中元节前一日的清晨，天光的亮度像是才刚刚被拉到一档，暗沉沉的。
朦胧的雾气厚重地挤压着整个沉默的村落，倒扣的碗一般，将外在隔绝。
大早上表情功能还没被完全唤醒的程烬知趿拉着一双拖鞋缓缓下楼。
他不太讲究地叼了个黑色发圈，在走下最后层台阶前，伸手拢起了他微长垂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很是随意将头发扎在了脑后。
这位京城的公子哥毕了业来这个小地方刚刚三个月，平日里都是心慵意懒的，完全就是一副来偏僻山村度假体验生活的大少爷模样。
楼下灶台的破烂木门半掩着，还是一副烟火寂寥的冷清模样。
他打着哈欠上前推了一把门，想随便找些东西解决一下他的早饭问题，便听见那门半死不活地吱嘎着颤颤巍巍地向内打开了。
“吵什么吵？不知道你弟还在睡觉吗？”他刚要进屋，一侧的门却也忽然受到了感应一般有了动静。
屋内探出头的是一个头发蓬乱的农村中年女人，“大早上你小子拆门呢？”
她表情不善地低低咒骂道，“真把这当你家了？在城里待了几年，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程烬知从来都是个懒得计较什么的人，他闻声只回头淡淡扫了女人一眼，置若罔闻地进了门。
任由他那个便宜继母愈发难听的低骂声持续。
十年前，他那个追求所谓浪漫致死的艺术家父亲毅然决然放弃了家产，跟他一心事业的女强人母亲离婚。
转头就扑进了这个山沟沟，娶了这位半字不识的农村女人为妻，还生了儿子。
而几年后，他那位女强人母亲也终于另寻良人，查出身孕后，在三个月前领了证。
整个现实的走向，简直是比青春伤痛文学的故事都要抓马。
一大清早的清静被打破，程烬知深呼吸了口气，回手关了门，终是成功阻隔了一些声音。
电路老化，屋里灯已经坏了很久了，门关上后环境便瞬间暗了下来。
他本以为闹剧终于结束，可转身刚刚打开锅盖，一抬眼，便望见阴暗中灶台上摆放的小灶王爷塑像眼睛幽幽转过了半圈，嘴角缓缓向上，朝着他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程烬知：“？”
您老人家大早上也来凑热闹？
“给我……”塑像嘴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阴森森的声音传了出来，“灶糖，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程烬知几乎是在这塑像开口时便意识到，这塑像应当是早就被别的什么脏东西占据了。
他那继母先前庙会回来，就像被洗脑了似的又做贡品又烧纸地忙活半天，结果神没请来，请来了一只邪祟。
中元节前后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