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雨过天晴,派出去打探兀室情况的斥候死了三个,只回来了一个,带回了兀室的军情。
兀室人数次派小股骑兵骚扰,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昨夜奇袭使得外城墙巡逻计划更替,他们更难混入城中。
兀室本想采用围城打援的方式,因此孛日帖赤那是按照有援军做的作战准备,先拔去盛京周围城镇,困死盛京,但孛日帖赤那绝对是多虑了。
因为盛京根本没援军。
孛日帖赤那如何也想不到大成皇帝如此昏庸,中原诸部城池仍在,边疆城池虽有失守,但绝没到迁都的地步。
可皇帝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纵使还没到山穷水尽,仍是搬去金陵。
天子只要自己万分安全,也就顾不得他人死活。
这也就是郭师理在兀室人还没来时,就如此决绝的原因,毁去周围村庄,将人粮及一切资源统统收入城中,那时虽觉残酷,到了现在显现出了效果。
竖壁清野是有用的,兀室无法在城外因地制宜获得补给,才拖延了攻城进度,他们技术落后,大多是照猫画虎,制造的攻城器械质量远不如大成工匠。
如今月余过去,银州献降,兀室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以金银为饵、家人为质,尽管有硬骨头宁死不屈,受胁迫的还是占多数。
到底是叫孛日帖赤那得偿所愿,凑出了一批可组装重型抛石机的工匠,于今日早晨被押送到了盛京城外大帐。
郭师理得知这些消息,并不惊慌,他心里有最坏的打算,这些还不能激起他的波澜。
重型抛石机组装尚需时间和材料,与之适配的石头要么凿山,要么将银州的城墙凿了运来,都不是几天内能完成的,至少需要半月。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将百姓和部分军队送出城,转移视线需要前方吸引火力,后方暗度陈仓,郭师理心中已有计策。
紫木观的火药武器将有重大作用,万事俱备,只等陈岱回城。
他要做的,就是活着直到完成眼前的事,他可以死,但绝不是现在,至少等等,再等等。
赤草今早与他说蝮蛇可能对解去转经轮之毒有用,他信与不信都要尝试,他找来赵海之,要他找合适的人办点重要的事。
于是晋三和晋四成为幸运儿,接下特殊的任务——隐蔽出城,去后城外的林中去抓蛇。
两人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虽然不怕蛇,但也不怎么认识蛇的种类。
这个蛇不是随便都行的,兄弟俩接过写着要求的纸看了半天,吻棱明显、眼后有眉纹、尾尖黑色诸如此类的要求写了一堆。
春季的毒蛇凶猛,冬眠刚过往往饥肠辘辘,为防止中毒折了性命,晋三晋四穿了按阳大夫要求特制的捕蛇服,拿了捕蛇夹出发。
他俩以为自己记住了,真抓的时候两眼一抹黑,什么白的黑的花的绿的全忘光了。
品种认不对,就以数量取胜,黄昏二人回城时,装满了整整两竹筐。
赤草被喊来辨认是否有他所需要的白眉蝮蛇时,纵是他见多识广,也被面前的两筐惊到了,赤草穿上全套装备,在翻绞在一起的蛇堆中仔细辨认是否有白眉蝮蛇。
数量多了,自然几率就高了,赤草挑选下来,竟有七条,数量远远超过他所要求的两条。
赤草将早准备好的装了许多特制驱蛇药的布袋子拿出来,将所有的白眉蝮蛇装进去,扎紧了口袋。
剩下的蛇郭师理叫晋三等人收好,待到兀室人攻来时自有用处。
赤草拎着蛇袋子正要告退,他心里记挂药无必,却被叫住了。
“你娘子摔倒了?”郭师理语气冷漠:“可还好?现在如何?”
赤草佯装听不到他的语气,表情懊恼:“怪我耳聋,连她摔倒都不知道,幸亏思贞姑娘来得及时,娘子现在不认人了,许是摔到了头,都怪我。”
“不认人了?”郭师理其实已经知道了,面庞惊讶,口中平淡道:“这样严重,好好休息,如有需要,我无不可帮助的,若是情况紧急,我的解药也不忙。”
“多谢将军。”赤草知道郭师理表面关心,实则提醒他不要耽误正事,抱拳道:“我不会耽误替您制药之事,您是盛京的主心骨,我一定尽全力。”
郭师理垂下眼帘,作送客姿态:“那就多谢你了,辛苦。”
赤草拎着蛇袋子回房,边心里想着,药无必现在是不是醒了、会不会饿、看见他会是如何反应,边急促了脚步赶回房间。
跨步回房,屋里的蜡烛只点燃了圆桌上的一支,他把蛇袋子丢在门边,用雄黄净过手才去看床上的药无必。
他出门时药无必头上仍插着十余根止头痛的银针,现在全被拔了乱七八糟丢在地上,药无必头埋在膝盖里缩成了一团。
药无必听见他回来了,勉强抬头看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隐约有泪痕,鼻尖红彤彤的,说话有哭过的鼻音:“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