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生出了医馆却没着急回去,而是站在一处小道旁避雨等着偶遇,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许文秀办的学堂就在这不远处,他每日下学都会路经这条小路,往街上一处书坊去。
两人刚开始在医馆相遇。
许文秀长相斯文,温文尔雅,写得一手好字,满腹经纶,风度翩翩。唯独身体不太好,三天两头得往医馆里跑,一来二去,两人虽不知姓名也眼熟了对方。
一年前某个日子,杨劲生手头紧,攒了好久的银两去书坊买书,书坊老板故意刁难抬价,许文秀在一旁听到后,不仅帮他说了话,还偷偷往书里夹了银子。
习惯了刁难冷眼,讽刺嘲笑,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自己。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注意起了这位心善的娘子。
两人一直没有像模像样说过几句话。
许文秀生病又忙着教书,杨劲生有空就会顺道帮她拿药,免得她再跑一程。许文秀去买书时,总会想着杨劲生的喜好,捎上一本。
有天也是这般的雨,杨劲生迟疑来到两人碰面的地方时天已半黑。
许文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衣物都湿透了。可她什么话也没说,见他来了,只是一直看着他笑。
倒是杨劲生有些凌乱,见她淋着雨,快步走近为她撑伞。
这段不长不短的路程,两人不知不觉已相伴了一年之多。
可是今日,学堂里的学童戴着蓑衣抱着伞跑过来,将伞交给杨劲生,告诉他许娘子今日有事,叫他先走一步,莫要等他,赶紧回家歇着。
自从认识了许文秀之后,杨劲生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许文秀,一种是许文秀之外的人。
杨劲生回程,在看见黄瑛二人共撑一把伞时,本无意管闲事。
但李郎君方才那笨拙的好意,却叫他想起了一年前某位同样心肠好的娘子。
想起罗吟春的哭诉,杨劲生想了想,他只要看着李郎君安全到家即可。
他不远不近跟着,确保能在黄瑛动手时及时帮忙,结果又撞上了罗吟春跟百里香二人。
两人打着伞猫着腰跟在后面,不时交头接耳两句,不仅漏洞百出,也没能发现他。
杨劲生懒得去想他们动机为何,只是默默跟着。
到了街上,雨骤停,见李郎君自己跑开,他放下心准备回家,却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人影。
只是那人换下了平日里朴素无华的衣裳,穿了一身藏青云纹澜袍,整个人一扫病态,精神无比,与平日里那个病弱苍白的许娘子,恍然若两人。
可她不是有事在身,还专程托了学生来捎话,怎会跟其他郎君在街上游逛,两人还手挽着手,模样分外亲密。
杨劲生淋了一路的雨,未感觉到寒意,偏在此刻,一颗心如坠冰窖。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死死跟着那两道身影,全然没意识到黄瑛也在这一路上。
黄瑛一直站在树上没动,张大娘不知她待在上面做何,开口唤她:“小娘子……”
“嘘,”一道身影如猫般从树上闪下来,黄瑛竖着食指在唇前,神神秘秘道:“大娘,月亮我明日赔你一个,我先出去一趟,别告诉爹娘,我去去就回。”
不等她反应过来,黄瑛又一阵风似的爬了墙出门。
小娘子如何得知家主与主君回来的事情?
她望一眼早已无人的大门,又挪步抬头看了看树上。
难不成是在树上看见了?
不会吧。
等等,自家小娘子怎个是,爬墙出门??
这个点远远未到夜深人静的地步,路上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呢,竟然有人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绑人,太离谱了些吧?
黄瑛腹诽,跳过自家院墙,双手一攀两脚轻蹬,一气呵成翻入了隔壁院墙。
赵家今日安排在府中的人不多。
一是赵白卉不想被人打搅了她与许文秀二人的独处时光,便打发了他们,二是抓住那个勾引人的狐狸精也不需要多费劲,三五个人足够了。
赵白卉进了府便化作了一摊软骨头,黏在身旁的许文秀身上。
怀中的男人千娇百媚:“秀娘,今日去塌上教我念诗可好?”
许文秀今日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面对赵白卉时姿态不太自然,搂着人的同时眼角瞥见个影子。
她立马警觉,与怀中的人分开:“什么人?!”
赵白卉弓着身子将自身重量都放在了许文秀身上,这一下他未防备地滑出了女人温暖的胸膛,让他不得不直起身子支撑自己。
这几个蠢货,不知道等他跟秀娘进了房关了门再将人绑进来最好么?这般着急作甚?他又不稀罕那个狐狸精。
赵白卉一双媚眼闪过狠毒,殷红的指尖捏皱衣袖,待会儿定叫他好看。
他侧目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