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杨劲生轻轻蹲下,眼睛正好跟药童平视,药童被他这一看,手脚都停住,下意识被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陷进去,顿时将所有事情抛到脑后。
药童这下明白百里娘子为何要为杨大郎君打折了。若他是百里娘子,他不仅要为他打折,把药都送给他都行。
不对不对,送药算何?他要送宅院送金饰送宝马香车送漂亮衣裳送山珍海味,只要杨大郎君喜欢,他要什么送什么。
“不用再算,百里娘子的好心我领了,这钱正常算就好。”
药童有些为难:“可,百里娘子提起的话,我该怎么办?”
杨劲生不疾不徐道:“你就替我说,多谢娘子好意,百里家仁心仁术,杨某在此谢过。杨某家境虽贫困但这该出的钱还是出得起。娘子若有意还情,不嫌弃的话,医馆药材运输的活计可以交给杨某去做。”
药童咬唇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同意了。
杨大朗君家里惨,他也有所耳闻,从小没了母亲又有个倒床不起的父亲,这个家全靠着他到处做苦力活支持着。
而他任劳任怨,从未叫过一声苦和累,他不舍得将辛苦赚来的钱花在自己身上,而将它们都用到了父亲身上。
他不舍得吃穿,而他父亲却非常干净体面,可见照顾得十分仔细认真。
而杨大朗君自己呢?
药童打量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子,他穿着件被弄脏污的老旧灰袍,一看就是没来得及回家换身衣服就来送饭了。
而他的双手跟他的长相却完全不匹。他曾见过这样的手,但都是在那些老大不小还在东奔西跑讨生活的浪人身上,谁能将这样一双手跟样貌堂堂的年轻郎君联系在一起?
仔细看他的手跟那些人也不太一样,杨大郎君宽大的手心上一层厚厚的茧,指甲圆润而且十分干净。不像那些腌臜不爱干净的浪人,所以能一眼看清楚他手指上细细密密的新痕旧疤。
手背连接手腕处的白布非常惹眼,被鲜红的血液汩汩冒出浸透,一块白布愣是快被染成了红布。
药童不肯来医馆里当药童,阿娘差点就送他去码头搬货了。
他空长一身肉,实际上力劲没有多少,码头上的那群多靠搬货维生的浪人,都是斗筲之人,向来心胸狭窄,锱铢必较。
跟他一般大的同伴早早被送到了码头赚钱养家,那群人将他视作抢生意的对手,不仅欺辱他,还将他辛苦拿的工钱都抢了去。
那些人不知在码头混迹多少时日,力气惊人,下手更是没有轻重,药童想起那天他被送来医馆浑身淌血的场景,依旧心惊肉跳,眼泪水直直往外冒,伤口简直比伤在他身上还痛。
药童曾在医馆听年长的闲话,说杨大郎君年幼时比他那同伴还惨,差点被人打死,躺在街头整整一日无人敢管。还是百里郎中路过将人带回了医馆,诊救时发现他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仅有一口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