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远亮误以为西北是一盘散沙,可任由自己施为。
但他绝对想不到,一同熬过了当年的饥荒之难后,这盘散沙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已经被打造成了绝对的铁桶。
毫不夸张地说,西北现在全线掌控在无形的大掌中,万事可控。
彭远亮身在其中,不管是送出去的消息还是从外边接收到的消息,全都被吴副将等人拉开的大网过滤了一遍。
他们耗费了如此心力,就不可能让彭远亮听到不该有的噩耗。
吴副将想到这些日子不断得到的风声,面色不由自主地染上一丝狞然,紧紧地攥起了青筋暴起的拳头。
“必须摸清楚他是怎么跟关外的狄人勾结的,这对西北来说是莫大的隐患,不惜代价也要把这个苗头掐了。”
关内是中原大地,关外是塞外北狄,因为世代血仇不减,关外的北狄人被蔑称为狄人。
一道关口阻挡下,累起高高城墙的是百年来无数在此镇守血战的将士白骨,流经而过的河水都曾被塞外狄人和我方将士的血肉染红。
英魂不散之地,容不得这样的宵小作祟。
彭远亮等人必须死无全尸地葬在西北!
邬连忍着怒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办。”
“放心,这伙数典忘祖以求富贵的孙子一个都没法活,只是…
…”
邬连意味不明地看向吴副将,微妙停顿一瞬轻轻地说:“关于这些兵器的去向,徐少主可曾跟你说仔细过?”
这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不单是西北大营的功劳。
计划是徐璈定下的,其中最要紧的人也是徐璈安排的,西北大营中近来虽是暗中纳入了一部分意料之外的宝贝,可参与其中的人就知道,到手的不足数。
东西在徐璈手中过了一遍,数量减了至少三成。
如果是为了建起自保的侍卫队,缺些箭矢兵器从此补足,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被掐去的头尾数量庞大,根本谈不上常用所需。
如果换作是旁人做了这种雁过拔毛的事儿,邬连保不齐现在已经拎着大刀去逮人来剁脑袋了。
可偏偏这出自徐璈之手。
徐璈昧下了这么多尖刀箭矢,他是想拿来干什么?
邬连眼底闪烁起隐隐的忧色:“徐少主此人,我其实一直看不清。”
京都的人曾传谣多年,说嘉兴侯府的世子爷是个实打实的纨绔,上不成器下欺良民,无恶不作,肆意妄为。
洛北村的人说徐璈性子好,听媳妇儿的话,待人也温和得很,面团似的俊秀又没脾气,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北城诸多商铺中的人对徐璈不熟悉,只觉得这位活脱脱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白
天黑夜的没什么自己可做的正事儿,整日整日的围着桑枝夏打转,很没出息。
可邬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些所谓的传闻全是假的。
吴副将心力交瘁地用力揉了揉眉心,苦涩道:“你说看不清,我又从何知道深浅?”
“从前跟这位少主打交道的都是将军,我跟桑东家来往相对多些,但这人肯定表里不一就是了,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一个字都信不得。”
绵软良善好说话的小白脸,或是张扬肆意的纨绔?
这就不可能是徐璈。
吴副将深深吸气,仰头望着营帐的棚顶说:“你瞧瞧人家这次出手稳准狠的效率。”
“先是劫杀彭远亮的人,办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毫无痕迹,紧接着又是取代逼供一条龙,计策虽险,最后也严丝合缝没露半点马脚。”
“想得出这样的计谋没有很难,但要想异想天开把这些想法都落到实处,没有足够的人手和绝对的掌控力,怎么可能做得到?”
如此手段,别说是一个被流放至此的落魄世子爷了,就是什么现世的活爷爷,应付起来也不可能太轻松。
但徐璈偏偏就做到了。
还办得非常漂亮。
邬连呼吸微窒,掩饰什么似的翻转桌上的粗瓷碗,眸色晦暗:“世人曾说嘉兴侯府徐家百年忠骨,傲骨难碎,
最是浩然正当。”
“可我总觉得,这位爷不是那般如传闻的好性儿。”
徐璈大多数时都把自己藏在了桑枝夏的光芒之下,似乎甘愿只做个桑枝夏的帮手,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可这位曾如九州明月般闪烁在天,他的能耐和手腕怎会只是如此?
能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位爷一直在故意隐藏着什么,不想被人发现。
邬连和吴副将在边关生死相伴数十年,只对视一眼,就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焦灼。
伪装成家犬的狼,不管装出来的外表多温驯,骨子里隐藏的都是狼的嗜血残暴。
徐璈布局如此深远,他的目的会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