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忘了,自己在梦境里只是一缕透明的游魂。
沈以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明月挂在枝头,一只鸟从枝头惊飞了。
她的这些梦,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按道理说,她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未来的事情也应该发生些许变化。难道她所做的这些梦,都是前世发生的事情?
梦里,刘端死了,陆微之死了,爹爹死了,哥哥下狱,陆淮之赐死,她自己也死了。
如果她坐以待毙,那么梦境里的事情,就会在现实当中重演。
无论如何,她都要改变这一切。畅春园的刺杀中,刘端并没有受伤,陆淮之还因此记了一功,这些事情已经说明,梦里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
沈以宁想到这里,觉得有些烦躁,便觉得胸前闷着一口气,好像喘不上来一样。她怕惊动绘书,于是裹了一件厚重的白色长袄,蹑手蹑脚地出门去了。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沈以宁信步向前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吉昌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他仰着头,在看月亮。
“爹爹。”沈以宁出声道。
沈吉昌闻声转过脸。他的面容已经憔悴了很多,眼皮耷拉下来,神采奕奕的眼睛里显出深深的疲惫,脸上原有的沟壑更加纵横了。
他的声音依然是温柔的:“阿宁。”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睡跑出屋子了?你本来身子就不好,还不自己多注意些。”
沈以宁往前走到和沈吉昌并排的地方,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头来望向天上的月亮。
一丝云翳都没有,月光明亮得晃眼。
沈以宁知道沈吉昌是在关心她,她却没有接话,而是岔开一句,静静地问道:“爹爹在想什么?”
沈吉昌叹了口气,正色道:“平阳城外面正在闹贼寇。”
沈以宁听到这话,心中一动,赶忙问道:“贼寇?”难道是她之前梦到过的事情吗?
沈吉昌看了女儿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便干脆告诉了沈以宁:“冀州的中心是平阳城,但是今日平阳城外闹起了贼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姜副使最近正在调集兵马,准备一举端了他们的老巢。”
沈以宁拼命回忆自己先前的梦境。那个看不清脸的将军想来就是父亲口中的姜副使了。梦中此人最后不仅没能端的掉贼寇的大营,反而夜间被偷袭,损失惨重。之后才发现,平阳城附近的钟山镇粮草发放不公,致使百姓没有饭吃,又听说平阳有粮,这才过来闹事。
沈以宁朗声道:“女儿倒是觉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哦?”
“若是将他们当做贼寇,那必然是赶尽杀绝的做法;若是将他们当做良民,那就值得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依女儿看,平阳城距离前线遥远,起事多半是内部原因。能逼得百姓造反,八成就是粮食。”
“父亲可以差人去查查周边有没有饥民,若真是贼寇,再让姜副使处置也不迟。”
沈吉昌眼睛一亮,目光中满是赞许:“不错。这也是陆淮之对我说的法子。巧了,你们俩倒是挺心有灵犀的。他也建议我去查查粮食。”
“陆淮之?”
“是。他已经在陛下面前领了行军中郎将的职务,再过些日子便启程去冀州,近些日子我便经常对他说一些军中的事情。但他似乎对这些都很熟悉。”
“我本来也觉得陆淮之说的有理,正要写信给你哥哥商量。没想到,阿宁竟然也是这么想的。”
沈以宁惊喜地说:“爹爹收到哥哥的信了?”她在信里让沈子安说服爹爹把她带去冀州,没想到沈子安的回信这么快就到了。
“是,你哥哥让我这次也把你带去冀州,说他找到了一家更好吃的枣泥糕铺子,”沈吉昌慈爱地摸了摸沈以宁的头,笑道,“陆淮之也对我说,你姐姐入了宫,家中冷清,不如把你一起带去冀州。更何况,长信侯府不也是在冀州吗?”
沈以宁听到“长信侯府”四个字的时候,愣了愣神,她倒是快忘了,自己还有一门半定的婚事。
“这么多人都想让你去冀州,就是不知道阿宁自己乐不乐意?”
沈以宁赶紧点头:“爹爹,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去?”
沈吉昌定定地看着沈以宁,眼神中有些担忧:“再过些日子吧,傅二应该也快到京城了,等见过他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