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虚起来:“见……见过一面……两面。”
“是。”
沈以宁没想到,陆淮之居然也答了。虽然只是一个字,她却觉得心跳的极快。她与陆淮之的前两面,一次是在青龙寺,陆淮之仿佛神兵天降一般,飞箭救她;另一次是在沈家正堂,陆淮之拿出了宋氏落在青龙寺的香包。都是在她窘迫的时候。
沈吉昌对陆淮之道:“你说话的调子,倒有些像冀州人。”
“在下出身离阳。”
沈吉昌听到“离阳”两个字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此啊。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沈吉昌沉吟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爹爹,这马可真漂亮!”沈玉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破了这里的沉寂。沈玉容的手在马头上摸来摸去,沈吉昌地那匹枣红马喘着粗气,脑袋甩来甩去,似乎很不满沈玉容的抚摸。沈吉昌冷落她太久,沈玉容想要发出点动静,好让爹爹注意到她。
“玉容!”沈吉昌厉声道。沈玉容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沈吉昌。正在这时,那枣红马挣脱了沈玉容的手,往前面直撞过来。那马正对的就是沈以宁的方向。
不知是谁,用力将沈以宁往旁边一推。沈以宁一个踉跄,那马就往玄甲兵的队列冲去。沈吉昌大惊,赶紧把沈以宁拉到一边。旁边的陆淮之也已经用左手拉住了缰绳。枣红马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刚刚好停在玄甲兵阵列前面。
沈玉容脸色发白,呆立在一边。卫临殊早就闪得老远,他的表情已经失去控制,脸上的肥肉由于刚刚的飞速移动,到现在还在颤抖。
沈以宁惊魂未定回头看着那匹马。枣红马抖抖鬃毛,已经恢复了乖顺的模样。这时,她眼睛的余光却发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陆淮之已经换了位置,反而比她更靠近枣红马。他的衣服上沾了泥点,是刚刚匆忙转身之间被枣红马甩上去的。陆淮之避开了她的目光,将原本伸出去的右手不自然地背在了后面。
是他把自己推到旁边的。如果没有他,那么近的距离,自己估计已经被失控的枣红马撞得飞出去了。
推开她以后,陆淮之便立刻去拉住了缰绳。众人都在慌不择路地往旁边闪,只有他拉住了马。只是,他的第一反应是把沈以宁推开,正因为多了一个动作,拉住枣红马到底还是慢了半刻,衣服上便留下了痕迹。
沈以宁突然想起,那晚在沈府正堂,陆淮之伸出去却又停住的那只手。
她原本以为,陆淮之是心存恻隐,要去拉撞柱的点翠。她现在才明白,陆淮之当时出于本能想拉的人,是她。
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个场景。
陆淮之紧紧拉着缰绳,似乎是怕枣红马再挣脱出去。沈吉昌走上前,轻轻抚了抚马身,枣红马便把脑袋垂了下来。
宋氏向沈玉容使了个眼色,沈玉容本想走到沈吉昌身边,但那腿仿佛有千斤重。沈玉容哭丧着脸,道:“爹爹……我……我……”
枣红马“呼哧呼哧”的出气声盖过了沈玉容的声音。
沈吉昌叹了一口气,也没看沈玉容,自言自语道:“这马看着温顺,其实性子烈,轻易碰不得。我当时叫你就是让你不要碰它。我的二女儿不熟悉这马,多亏了陆指挥了。”
一片混乱之中,也就沈吉昌这样的眼力能够看出来,陆淮之是先把沈以宁推开,再去拉的缰绳。别人都在匆忙逃避,他却眼疾手快地解决了问题。既不出事故,又迅速将情况控制住。若此人志在庙堂,那留在皇帝身边做个禁军统领,当然是好出路;但若是陆淮之有心闯荡,他倒是可以在冀州好好提携他。
陆淮之将缰绳交到身后的冀州兵手中:“沈大人客气了。”
这一番事故把众人吓得不轻,宋氏赶紧拉着沈玉容上了马车。沈以宁拖在后面,等沈吉昌转过身去时,她小声对陆淮之说:
“多谢陆公子。”又承了他一份情。
沈以宁低垂着眉眼,不敢看陆淮之。陆淮之已经翻身上马,假装没有听到。等他的马走出几步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沈以宁已经不在原地了。
陆淮之叹了口气。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亏欠,那也永远是他对沈以宁亏欠。
*
沈以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陆淮之上马后便离开了,她抿了抿唇,转身上了马车。宋氏和沈玉容已经都坐在里面了。
宋氏的手炉焐在膝盖处,手腕处发红,似乎是在哪里跪过一阵子,不复那日在沈府正堂审青龙寺香火钱一事时的趾高气昂。
她看向沈以宁,冷淡道:“你爹爹刚刚高高兴兴跟我说,他这趟去冀州可不是空着手回来。等回了府,可要说说你的亲事呢。”
沈以宁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