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正堂在位居正中,宋氏自己的院落在正堂堂东侧,原先是沈以宁亲生母亲庄夫人住的。
庄夫人就是十年前离阳守将庄胜的亲妹妹。
大周最北的地方是冀州,冀州再往北就是燕人的领土。冀州与燕人的纷争多年来从未停止。
太祖在开国之初就定下规矩,冀州是北方重地,直接归属中央管辖。历代长信侯便是皇帝在冀州的喉舌。长信侯手下无兵,如遇战事,由中央统一调派。
十年前,燕人一朝蓄势,向冀州大举进攻。北部五城迅速陷落,一个月后,六万燕军兵临离阳城下。离阳是冀州北方重镇,再往后退便是阴平关,阴平关再往南,冀州便无险可守。
皇帝迅速命时任兵部侍郎的小舅子卫平领兵前往冀州,协同长信侯傅全期与燕人作战。
当时,离阳城守将正是庄胜,城内共有三万人,另有五千士兵。两个月后,离阳陷落,庄胜身死,燕军屠城。随后,燕军兵锋直指阴平关。但他们终究没有越过沈吉昌这座大山,四万燕人死在了阴平关外,燕王下令撤军。
自大周建国以来,这是北方最大的一场动乱。
回京之后,皇帝命卫平调查离阳之事,发现两个月前拨往离阳的十万军饷不翼而飞,尽数被庄胜贪去,这才导致离阳军民冬日无衣无食。皇帝震怒。
沈吉昌之妻庄夫人正是庄胜之妹。庄胜已死,庄夫人为了不牵连沈家,庄夫人当晚自尽。侍女发现时,尸身已经冰凉。沈吉昌在灵堂中守了整整三夜,之后大病一场。十天后,皇帝下旨,卫平和沈吉昌守阴平关有功,卫平升任兵部尚书,沈吉昌封威远将军。
一年后,沈吉昌将原先的侍妾宋氏扶正,住进了庄夫人的屋子。宋氏将院落里的竹子尽数砍去,改种了自己喜欢的兰花。沈吉昌常年在外,家中大事小事几乎都是宋氏说了算。
沈以宁每次都去正堂,都要远远望一眼庄夫人原先的屋子。正堂是府中商议事情或者接待贵客的地方,就是这里。
沈以宁进入屋内,却发现继母宋氏和她的二姐沈玉容都在。宋氏靠在矮几上,手中抚摸着一只狸花猫;沈玉容则捧着一碗莲子羹,碗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热气。沈玉容长得和宋氏极像,眼角上挑,带出几分媚气来。屋内还跪着一个侍女,背影抖得如风中的蒲柳一般。
沈以宁微微欠身,道:“见过母亲。”
按照她的梦,沈玉容下一句话应该“妹妹好大的胆子啊”。
宋氏的目光却仍然落在狸花猫身上,并没有理睬。那猫眯着眼睛,显然极为享受。沈玉容抬起眼皮,声音娇媚而慵懒:
“妹妹好大的胆子啊。”
沈以宁站直身子,转向沈玉容:“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梦就只到这里,但已经足够她冷汗直冒。她竟然清晰地梦到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沈玉容笑了,她喝了一口莲子羹,不慌不忙地说:“妹妹怎么连青龙寺的香火钱都敢偷啊。”
那个原先跪着的侍女转过身来,用膝盖爬到沈以宁面前,死死拽着沈以宁的衣角,脸上满是泪痕:“姑娘,这事我终究是不能帮你瞒着了!”
沈以宁这才认出来,这是沈府王总管家的女儿点翠。她立刻知道,宋氏这是要算计自己了。
难怪她早上那么爽快就准她回来以后进书房。
按理说,沈府开销用度应当都由主母宋氏统筹,但宋氏只是略通文墨,算术等一概不精。起初沈老太太在时,管家之事便交给了老太太。沈老太太觉得沈以宁年幼丧母甚是可怜,便有意无意地提点她。后来老太太过世前,把管家权交给了沈以宁。
宋氏和沈玉容一直对于失去管家权耿耿于怀,这架势一出,沈以宁立刻知道,这是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了。
宋氏叹了一口气,道:“阿宁,这事情我本来是想帮你压下来的,只不过这丫头非要闹,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沈玉容掩嘴而笑:“点翠,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是,是,”点翠抽泣道,“我爹爹是府里管账的,我便也经常在那里帮忙。这些天,最大的一笔账就是要送去青龙寺的香火钱。”
“那一日,我看到三姑娘一个人在存放香火钱的箱子旁边转悠。我想着三姑娘原本也是管家的,看看这些本来也是没什么事情的。谁知道……谁知道……”点翠已经泣不成声,似乎颇为懊悔。
“妹妹可听清楚了?送去青龙寺的香火钱少了一百两,查来查去,只有妹妹接触过那些放钱的箱子。”
沈以宁已经明白了,不管这钱是怎么少的,宋氏和沈玉容今天都是要乘着沈吉昌还没回来的最后时机,把这件事情栽赃到她身上来。她冷冷道:“香火钱送去青龙寺之前,我确实开箱验过。我离开时,钱一分不少。如果数字有出入,那一定是我离开以后,又有人碰过那些钱。”
点翠瞪大眼睛,哭道:“三……三姑娘的意思,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