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染被聂清旖眼中陌生的神色震住,但也不敢耽误,迅速起身应道:“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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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撵缓缓转动,再停下时,已是津峰皇宫。宫门口早已有人等候,见聂清旖在素染的搀扶下落了地,便迎了上来。
“奴才恭迎五公主殿下。”
太监恭敬一揖,接着道:“陛下本欲亲临公主回宫,可今日龙体欠安,特命老奴在此候着,烦请公主移步,陛下此刻正在玉乾宫等您。”
聂清旖认出说话的太监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儿,天寒露重,不知在这里候了多久,身上落了不少霜露之气,聂清旖微微颔首,语气里夹杂了些歉意:“劳烦师公公久候了。”
师公公闻言蓦地一僵,一双浑浊世故的老眼竟是露出短暂的迷茫,半晌才受宠若惊地道:“本就是老奴的本分,殿下这么说,真是折煞老奴了……”
聂清旖不再言语,师公公更是犯起了嘀咕。
不知向来难伺候的五公主为何突然体恤起奴仆,在宫里看了大半辈子脸色,竟在这时有些拿捏不住主子的话中之意。
他环视周围,心里盘算着五公主是不是对这喜宴布置有何不满?这喜宴可是他接任内宫掌事后的第一件差事,若是有了纰漏,丢了肥差事小,丢了脑袋才是紧要。要知道曾经五公主的及笄礼上,只不过一个果盘没有按照祁莺儿的喜好摆放,当时的内宫掌事就被罚去了半条命。
新皇登基不久,最近更是多事之秋,婚事和喜宴是办得仓促,但倒也是按着规制来的,应当出不了大错。只是这五公主属实难伺候,师公公端的是诚惶诚恐。
“公主……”
“嘎——”
师公公还没来得及开口试探,忽地一声粗粝鸦啼声抢先了他一步。
聂清旖寻声望去,为了庆贺公主归宁的红绸桅杆上,突兀地停着一只乌鸦,似是嘲笑般地俯视着众人。也不知是没有系牢还是怎么的,乌鸦落下没多久,喜绸就如泼洒的鲜血,铺了一地。
血流成河。见此情形,聂清旖脑中最先浮现的就是这个词。
一夕之间平添那么多无辜亡魂,有什么庆贺的,乌鸦倒比这红绸应景多了,聂清旖扯了扯唇角,冷笑出声。
“这、这……来人啊,还愣着干嘛,快把这不吉之鸟赶走,冲撞了公主,你们谁担待的起!”
师公公本就惶恐,这下子更恨不得马上把这黑毛畜生烹了吃了。忽地又听闻聂清旖冷笑,他赶紧扯过身边一个小太监,将责任全部推到了他的头上。
指着那跪在地上抖成筛子的小太监尖着喉咙斥责道:“咱家让你好好观照着今日喜宴布置,你就是这么观照的?定是你这个狗东西偷懒,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把他给咱家拖下去处理了,别污了公主的眼!”
“奴、奴才……”小太监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师父,被对方一个眼神镇住,只能又绝望地去求更不可能绕过他的“五公主”。
“公主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公主饶命……”
在这城墙中,即便处处小心谨慎,也难保哪一日就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小太监卑微,谁又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无辜,只能不断求饶,求别人留自己活路。他的手还没碰到聂清旖的衣角,就被人扯开了。
“慢着。”眼见小太监要被拖走,聂清旖摁了摁被师公公尖锐的声音刺激的耳根制止道,“乌鸦而已,本没有什么大不了,反倒是你,比乌鸦晦气得多。”
聂清旖本敬他是宫中老人,放在以前,宫里那套掩非饰过的招数她可以见惯不怪,但如今,她想到的却是,这个聒噪的老太监为了明哲保身,不知出卖了多少人,又害死了多少人。
她忍不了。
“不如,先把你埋了,本公主的耳目才更清净。”
聂清旖疾言怒色半真半假,吓得师公公扑通跪地,头在地上磕得声声回响。
“啧啧啧……几日不见,还以为五公主学会宽厚待人了,想不到,还是原来那副老样子。”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聂清旖怒意骤散,缓缓回头,看向讥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