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鉴见劝他不动,也只得叹气收手,拱手告辞。
过了几日朝中就出了一件大新闻,孟士元上书乞骸骨,皇帝已经首肯,孟相中秋节后就要携妻回原籍安度晚年,而郦丞相在驸马府要大摆筵席为孟相践行。
孟士元致仕不算什么大新闻,他虽然正值壮年,但前阵子出了这种事,一向明哲保身的孟相会选择辞官归隐也不奇怪。而郦君玉身为同僚为他践行听起来也说得过去。但联想到今年春天震惊朝野的认亲事件,这场宴会就引得大家议论纷纷了。
“那天在金殿上,郦相骂孟相骂得那么狠,还以为他们两个撕破脸了呢,如今怎么又为他践行呢?”
“你糊涂啊,他们两个若真的撕破脸,郦相又怎么会为孟相脱罪呢?”
“郦丞相你还不了解,向来公事公办,孟相确实冤枉,他自然会为孟相昭雪啊。”
“这才奇怪呢,郦相一向公私分明,私底下没听说他和哪位官员交好,这次孟相返乡,他怎么大张旗鼓地给他送行呢?”
“难道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郦丞相就是孟丽君啊。”
几个青袍官员正在朝房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件新闻,丝毫没有察觉一位当事人已经出现在了身后。“咳咳。”郦君玉轻咳两声,吓得几个人魂散魄飞,回头只见郦相爷笑容和煦地跟他们点头打招呼,“欢迎各位同僚八月中秋来下官府上为孟相践行。”他们哪还敢出声,只剩下点头赔笑而已。
中秋当晚,朝中大小官员在驸马府汇集一堂,好不热闹。郦君玉坐在主位,端起酒杯敬了在坐的诸位后,就开言直入主题。
“今日郦某邀请各位同僚好友,到我府上一聚,一来是为孟大人践行,二来也请诸位做一个见证。”
“诸位同僚想必记得今年四月下官到孟府医治孟夫人,闹出了一场误会。而今孟小姐已经找到,误会自然解除。想下官与孟小姐长得如此相像亦是有缘,故而下官决意拜孟大人夫妇为义父母。”
此言一出,厅内哗然,都道原来如此。郦君玉则请出孟士元夫妇,请他们堂上坐了,自己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又奉茶,算是全了多年不在父母身边的孝义。这主意是她和孟士元共同参详出来的,韩氏也同意了。这样一来,全了她们母女情分,她就再也不提郦君玉即是孟丽君的事了。丽君认过了父母,又拜见兄长嫂嫂。全部礼毕便邀请大家到后花园入席看戏。今日她请了京都有名的戏班子,演的全本《琵琶记》。
第二天,皇帝到文渊阁和她一起看奏章,这是最近一个月的常态,她已经习惯了。可今天不大对劲,皇帝的眼睛不盯着奏章,老盯着她。“臣脸上有字吗?”她瞟了皇帝一眼,十分无奈地问道。“郦卿,”皇帝眯缝着眼,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听说你昨天请的戏是《琵琶记》?”
“是啊,怎么了?”她问话时眼睛都没离开奏章,看不到此时萧毓青那便秘一般的神色。
“你自比蔡伯喈……”
丽君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那你是把朕比作牛氏……”
“啊?”丽君闻言蓦地抬头,正对上皇帝那双充满怨念的小眼睛。“把当朝天子比作女流之辈,你可知罪……”
见过自比秦皇汉武的皇帝,可没见过自比妇人的皇帝,孟丽君一时无语,他可真会自己往上靠……“陛下,臣没有想过……将陛下比作牛氏。”
“真的吗?”
见陛下的小眼睛里还透露着一丝狐疑,孟丽君连忙指天誓日地说道:“自然是真的《琵琶记》乃教化佳作,颂唱忠孝节义。臣纵然自比蔡伯喈,想的也是对陛下尽忠,绝无把陛下比做牛氏之心!”
萧毓青见她表情坚定,满意道:“这还差不多,谅你也不敢……”
熟料孟丽君眼珠一转,若有所思道:“不过……万岁此比……好像也有那么点儿意思……”和皇帝一起办公久了,她的胆子也大起来,加上解决了孟家的事,她心情大好,看此时四下无人,她也和皇帝开起了玩笑。“万岁若是牛氏,可容得下赵五娘吗?”
“你你你你,”萧毓青气结,“你好大的胆子,你真敢把朕比做牛氏啊你。”
丽君无辜地眨眨大眼睛,“臣本无此意,是陛下先提起的呢。”
“朕,朕是问你可有此意,你既无心,此事就罢了嘛。”萧毓青想把此事含混过去。
“那臣若有此意呢?”
“那你放肆!”萧毓青努力睁圆了丹凤眼。试图传递自己的愤怒。
“那微臣就放肆一回了——陛下果真做得牛氏吗?”见萧毓青生气,孟丽君在心里偷乐。早就想这么干了。天天给皇帝打工不算,他还成天想着和她卿卿我我,脑子里净想着男男女女那些事,一出《琵琶记》都能自我代入牛氏,气死他也活该!
“朕岂能做得牛氏?朕是天子,岂能和别人共事一——”这话再说下去就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