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生水,成天地,神明,阴阳,四时,是故,天地万物,太一之所生也。”
老夫子举着竹简,微闭双目,坐在台上娓娓相道。
风习习捧着脸,不解地看着手中崭新的书册,水水水,天天都是水。
她最讨厌水了,为何老夫子天天都在讲水。
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她不明白。
她捧着脸,百无聊赖的翻过一页。
“天地宇宙,万物阴阳,皆在这相辅相成中所生,是以,天、人、道,一也。”
讲完,老夫子半睁开眼,望着下面摇头晃脑的小姑娘,缓缓放下手中竹简,沉声道:“玉真门的小弟子,老夫所讲,可有新解?”
风习习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得魂都醒了。
这个老夫子比天上一些老神仙还要严肃。
她绞尽脑汁,飞快地回忆司命曾在天宫与她所言,可众目睽睽下,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得小声回道:“我不明白,这些与修炼成仙有什么用?”
老夫子无奈。
风习习心想自己定然是说错话了,不禁低下头,恨不能缩进书案里面。
气氛凝滞片刻,廊外飘来几片青翠的落叶。
忽起的微风带着昨夜春雨的清凉,拂过面颊,叫人清醒不少。
老夫子伸手接住一片飘来的落叶。
用历经沧桑的嗓音反问道:“何为仙?”
风习习捏着衣角想,自己就是神仙。
可面对老夫子的问题,她却怎么都答不出口。
“我知道!”张守恪看着这兄妹吃瘪,比什么都高兴,他举手兴冲冲地答道,“长生者为仙。”
老夫子淡笑:“那我等可否能称之为仙?”
张守恪讪讪放下手,小声念叨:“那应该是有大能者为仙?”
此言一出,老夫子将竹叶放在几案的砚台中,片刻之间,竹叶生根,长成了半臂上的细竹。
“此算大能?”
落叶生竹,当然算大能。
张守恪不敢再言。
“玉真门的小弟子,你来说,何为仙?”
风习习揪揪衣角,艰难地回道:“飞升上界,历经天劫,便可谓‘仙’。”
“飞升上界?”老夫子望向廊外天空,“你可见过上界?”
她当然见过,她不仅见过,还去过。
“见过。”
风习习赌气般回道,可话音一落,众人皆笑。
老夫子神闲气定,继续问道:“那可曾有天?”
风习习一愣,诚实地点头:“有。”
“那天外可曾有天?”
风习习想到九重天上还有混沌,混沌之上还有宇宙。
如此一想,混沌的脑窍蓦然一清。
天外有天,仙外有仙。
三千世界,无穷无尽。
“所谓成仙,成的是自我心欲。”
“或许,天外的确有仙,焉知他们不会为欲所困,生死、争夺、战争,人间的沉疴痼疾,天界便不存在?抑或是,换成了另一种形式存在罢了。”
他之所言,让风习习联想到神魔之战。
很久很久以前,天族与羽族也是剑拔弩张,战争频发。
这种事,似乎在何处都无法避免。
“修习天道,是为守其心,定其志,不入魔障,不为外物所扰。”
风习习点点头,她明白老夫子说的道理,可是她的族人都还在等着她复活。
秋水流必须修炼渡劫,飞升上界。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秋水流,发觉他也在看着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少年的眼睛不再澄澈如溪,反倒幽沉如墨,透着一股凛冽的锋芒,好似能看穿一切。
她不敢多看,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秋水流看她把脸埋在书里,乌龟似的,不由失笑。
他放下笔,将记完笔记的书页合上推过去。
手肘被滑过来的书页一撞,风习习把脸从书上收回来,瞟向左手边的书,下意识看了眼书的主人。
见他望着讲台,聚精会神地听老夫子讲课,她抿紧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从始至终,是她强求,秋水流多次表示不想成仙。
更何况,他体内的巫力与灵力相斥,修仙对他而言,大约是逆水行舟。
他那么聪明,也能用别的方法救出姑姑与表妹。
风习习因愧疚不安,默默想了一整节课,直到下课铃响,那个讨厌的张守恪又在嘲讽他们没有灵根,话里话外都想将他们赶出玄英仙宗。
风习习心情本就郁闷,这下更是忍不了。
她一掷笔墨,起身直直瞪着他,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