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面孔,像父亲,也像曾经的自己。褚继尧望着他,仿佛有种照镜子般的奇异感觉。只是镜子中的人像比镜子外的照镜人更符合记忆中的自己。
自己早已不是这般模样,而这个与郑家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却留住了郑家父子的容貌。
在褚继尧的注视中,阿夏开口道:“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褚继尧没有躲开视线:“因为我与正南公亦是旧友。每个对正南公心存怀念的人,都会在看着你时产生好奇。”
“哦?我倒从来没有听过正南公和摄政的北宸王有私人任何交往?”
“你与正南公的关系,韩晗已悉数告知于我。西集黑市的掌柜与正南公有这样一段秘密因缘,我与正南公有不为人知的旧交,也不出奇吧?”褚继尧直言道。
阿夏闻言,看向褚继尧身侧的韩晗,对方正一脸歉意与尴尬。
褚继尧继续问道:“你既然受大恩于正南公,应该知道正南公一生所求为何。他收复南昭的理想,一直受到太皇太后的阻挠,二人素来不和。为什么你要替太皇太后办事?”
受到如此直白的询问,阿夏双眼低垂了一瞬,韩晗只知道他前半生的经历,而最近这十年他所遭受的欺侮,却让他无法为外人所道。随后他抬起眼道:“人世间很多事未必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在这京城之中,没有多少人是可以自己选择做什么,做或不做的。尊贵如王爷您都有掣肘,何况是我们这种平民。”阿夏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做这黑市掌柜,也不是只为太皇太后办事。”
褚继尧看着他,明白了为何他的面容长得像父亲,但一眼望去,却不会让人把他错认为正南公。他气质温顺柔弱,而正南公是大渊最刚硬坚强的将军。如此截然不同的气质,足以遮蔽外貌的相似。正南公是不会因为惧怕与威压而违背心意去侍奉敌人,但却不能要求普通人拥有那种勇气去对抗权势。
褚继尧没有再继续斥责他对正南公的背叛,而是劝诱道:“如你所说,摄政王是大渊最有权势与尊贵的人之一,如果本王愿意助你脱离控制,你愿意相信我吗?”
韩晗听到这话,心里着急想把现在的褚继尧和郑潇的关系告诉阿夏,可是却不能开口,只得在一旁帮腔:“你说过想要完成正南公的心愿,就连他想要破解泐文攻下巫医谷的小心愿,你都记了二十年,如果你因为害怕太皇太后的权势而屈从于她,替她办事,怎么能算帮正南公完成心愿呢?”
阿夏的眼神陡然聚焦,看向褚继尧:“那王爷又愿意帮助正南公完成心愿吗?王爷有这个能力替他老人家完成心愿吗?”
“郑氏一族,兴起于南昭伪帝北侵时护驾有功,近百年来与南昭皇室势不两立,世代以灭伪帝、收南昭为家族己任。正南公终其一生都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而奋战。”褚继尧道:“正南军一直无法收复南昭,是因为大渊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举全国之力完成此战,一直拖延至今,以至于让南昭皇室做大坐稳。若是本王能独揽大渊的决策,一定重组正南军,挥师南下收复南昭,还南北以和平。”
褚继尧特地强调了会灭除南昭皇室,这让对南昭皇族恨之入骨的阿夏听进了心里。
“现在本王唯一的障碍就是太皇太后姚蓉。如果我猜的没错,她与南昭勾结的证据,可以在黑市中找到线索。本王需要你的帮助,收复南昭需要你的帮助。”褚继尧继续加码劝诱。
阿夏的眼神波动,看得出正经历着激烈的内心交战。
“此刻韩晗行踪暴露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宫中了,你擅自转移人质,暴露了人质行踪,此事如果姚蓉知道,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褚继尧又抛出一记威胁。
“阿夏,太皇太后是如何掌控你的?你为何如此惧怕她?”韩晗关心道,让一个人克服畏惧很难。“你可以相信摄政王,他会保全你。现在你也只能相信他了。”
她话音刚落,哒哒脚步声传来,侍卫长靠近褚继尧,低声道:“王爷,皇城守备军金吾卫来了。”
“多少人?”褚继尧敏锐地问道。
侍卫长语气中略显担心:“应该是全都来了,看样子没想放我们走。”
“失了人质,就想着连威胁的人一起干掉。太皇太后是想把我们围诛了?”韩晗惊怒交加,没想到看起来慈祥可亲的太皇太后会做到这一步。
“金吾卫全部出动有六千人,若是有一千人留守宫内,也有五千人,而我们侍卫府兵加起来不过数百人,必要时,属下们会拼死保全王爷的安全。”侍卫长声音不大,却说得坚定。
此刻,一直看起来温润随和君子风度的阿夏却面色苍白,眼神中露出惊恐。
韩晗一把抓过他:“太皇太后没有顾及你,她要我们都置于死地,你好好想想,只是畏惧与顺从,是不是可以就得了自己?”
褚继尧看向阿夏:“狡兔三窟,这个院子的暗道在哪里?”
阿夏犹豫了一瞬,下定决心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