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凌州时,还是柳枝新绿的初夏,从南境回来时,已经是烈日高悬的炎夏。
摄政王褚继尧的仪仗在百官的恭迎中,浩浩荡荡驶进皇城。他身后跟着的,是面色苍白但步伐坚定的耿庆弦。
小皇帝在盛德殿端坐,身旁是面色深沉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及恭迎的百官看着褚继尧的身影由远及近,走近盛德殿。众人眼中的惊奇交织,虽然无声,但暗暗塑造了一种奇异的氛围。
与来洛亭见到的便装的褚继尧不同,今天百官们见到的是身着朝服盛装的摄政王。亲王的朝服宽大而隆重,以往的时候,罩在褚继尧枯瘦细长的身躯上,因为挑不起来,总是有种不合尺寸的怪异,似乎要压得他下一步就要扑倒在地。
而现在,短短几个月时间未见,眼前的摄政王身量健壮饱满,一双瑞凤眼在白皙的面孔上俾睨众人,高大的身躯在朝服之下更显威严逼人,一副天家相貌不怒而威。
有一些老臣甚至揉了揉眼睛,似乎看到了逝去的成帝再世。
众人不禁被这份气度威压,毕恭毕敬用眼神恭迎这位面貌一新的王爷。
高座之上,太皇太后的眼神看着这个与逝去的丈夫颇有几分相似的身形容貌,心中的厌恶痛恨更甚,暗暗握紧了手指,手中的玉笏生生硌痛掌心。
“臣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褚继尧依规制向小皇帝行了大礼。
小皇帝看着这位皇叔,觉得他与之前那种病恹恹的样子着实不同,欢欢喜喜地请其平身。
一番流程上的君臣体恤对话之后,褚继尧示意耿庆弦报上了此去南境的陈情奏折。
递上折子的同时,耿庆弦也将在南境的遭遇当堂道来。
“陛下,太皇太后,姚留敏在军中私建仓库,人证、物证俱在,属下已查明私库所在,随奏折呈上的是物证和证词。另两位御史大人仍留在南境,继续调查过往私库出入的货物往来,账册一经确认也将一同呈上。”
“姚留敏为掩盖罪行,勾结南昭的杀手,在摄政王巡边半途行刺杀之举,幸得皇恩照拂,摄政王和臣能从屠刀下逃脱,罪臣姚留敏被当场诛杀,尸体已运回柏岳待处置。”
耿庆弦详细讲述了那场刺杀的惊险搏斗,虽然此前南境的消息也陆陆续续地传到了凌州,姚留敏如何建造私库、如何勾结南昭刺杀摄政王,但听着当事人讲述这些惊醒动魄的场面和匪夷所思的罪行,百官还是有唏嘘震动。
小皇帝没怎么见过自己奶奶家的这位远房舅舅,只是听着耿庆弦讲述打斗如何惊心动魄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
而太皇太后听到姚留敏的尸体时,心头在滴血,那血染红了她的眼角。但她不能在朝堂上暴露对侄子的同情。百官们边听边偷偷向高座上瞄,众人皆知姚留敏与太皇太后的关系,若是自己毫不掩饰对侄儿之死的心痛,那么褚继尧就更有理由把南境发生的事和自己扯上关系。
深宫三十年,她练习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忍耐,哪怕心上插着一把刀,她也能端坐在高座之上,静静聆听。
“耿大人南境一行,身受重伤,令人同情。但姚留敏姚将军是否有罪,还应该交由兵部、刑部共同审理才能定罪。此案尚未会审,耿大人便已罪臣称呼姚将军,恐怕不合规制。”反驳耿庆弦的是刑部的一位主簿,刘光。
此话一出,众人惊诧。这位在刑部负责文书的低阶官吏此前并不出众,此刻这番说话显然是偏向太皇太后的,众人心下忖度这正是太皇太后未翻案安排的因由。
太皇太后和摄政王的目光也聚焦在这个年轻官员身上。
太皇太后在记忆中搜寻,终于记起来他是三年前二甲出身,后来一直在刑部做事,刑部本身就不在褚继尧的势力范围。此刻他公然挑战御史台和背后的摄政王,或许另有目的,但他从仪程规制角度出发提出的质疑,倒是一个很好的因由。太皇太后眯起眼睛,想要把这个青年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的话音已落,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了寂静。耿庆弦此次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本就受伤的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力张口。而且他本身就是文官出身,对仪程规制最为遵守,也知道刘光的说法是非常合理的。
此时,褚继尧开口道:“刘卿所说合情合理。稍后耿大人和随行之人会将所搜集的证据,全部交往刑部。姚留敏是南境中路军统制,归属兵部管辖,此案由刑部和兵部会审。皇上与太皇太后圣意如何?”
太皇太后终于发出了这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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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晗在摄政王府里,终于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在离开这里出发去南境时,她觉得这里是神秘莫测、危机四伏的牢笼,而再次回到这里时,她认可了这是她的家,她和褚继尧要生活一辈子的家园。
园子还是那个园子,只是心境不同。
李录并不知道褚继尧重生的秘密,还是一如既往地将这位如夫人视作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