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哈利,你想象不到收到你的礼物和问候时我有多么高兴。你不必自责忘记询问我舅舅家在巴黎的住址——事实上你得庆幸没有贸然寄信到我舅舅家。我发誓这是我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尴尬和无地自容的圣诞节。因此圣诞节一过,我就远离了巴黎的乏味无趣,现在刚才从漫长的德国之旅中归来。
我原本是抱着满腹牢骚踏上旅程的,但是等我登上莱茵河的客船,欣赏河流及两岸的景致,我很快就把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我完全被那里迷住了。我甚至起了念头不愿再回英国。
无论如何,我真诚地感谢你的关心。此外,我还随信给你寄去了维克多·雨果的一本书,你有空不妨读一读。我向你保证,它非常精彩。”
萨曼莎推开卧室的窗户,好让送信的猫头鹰飞出去。然后她回到桌子前,开始翻阅其他信件。
这些信都是寄到新月街的。萨曼莎没有给霍格沃茨的同学们留下地址,因此除了哈利的信,她没有再收到其他人的礼物和信件。剩下的信件大多是随手寄出的节日卡片,以及公司和银行发来的问候信件,并不用一一回复。
最上面的那封信来自坎贝尔先生。萨曼莎打开信封,纸上只有几句潦草的话,提醒她注意安全,以及如果遇到回访的人员,务必解释清楚是她自己要求离开巴黎的。
萨曼莎把那封信和其他卡片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写给哈利的信里并非全都是客气话。事实上,她虽然回到了家里,但是并没有待太久——当她出现在坎贝尔家时,坎贝尔先生变得肉眼可见得紧张。
接下来萨曼莎才知道,他们原本并不希望她来巴黎。但是魔法部的那位沙克尔先生找上门,坚持声称他必须承担监护人的职责,而不是让未成年巫师孤苦伶仃地住在学校或者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
“我们已经在阁楼给你收拾出了一个小屋子。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直到假期结束。”坎贝尔先生僵硬地说。
壁炉里,明亮的炉火噼里啪啦地迸着火花,忽然一声爆裂,一簇火苗跳了出来。
坎贝尔先生吓了一跳,仿佛会有鬼怪从壁炉里冒出来似的。
他戒备地在萨曼莎和壁炉间环视,“我想你应该知道在这里不可以使用——”他含糊着吞下了那个单词,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我希望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正常——字面意义的正常。”
萨曼莎只在阁楼里住了两天。圣诞节过后的一大早,她就跟着一个青少年旅团去了德国。结束后也没有再回法国,而是直接回了新月街。
她又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东西,忍不住站起来,如同困兽般在卧室里来回转圈。
“我要从这个房子搬走——不,我要把这里大翻修一遍。”她环视着自己的卧室,自言自语,“壁纸和地毯全都要换掉,我一直都讨厌这种桃粉色,这么多年我受够了——换成深蓝色或者紫色就不错。还有这个桌子,实在太小了。”她咬着牙冲着桌角踢了一脚,“我一直希望有一张大书桌。”
萨曼莎突然顿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一只插着落满尘埃的仿真孔雀羽毛的银质花瓶上。那是坎贝尔先生第一次带着他们去动物园时给她买的。
那个动物园因为白孔雀而声名在外,但是他们去的那天没有看到孔雀开屏。那天很热,坎贝尔先生不停地拿着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然后他从动物园的商店里买了一束仿真羽毛送给她。
“会有机会的,”他说,“只要你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那时候坎贝尔先生还很年轻,发际线有点后移,但是会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萨曼莎移开目光,她拼命地让自己回忆后来她更熟悉的那个更威严、也更冷酷的男人。但是她的记忆阀门已经不受控制地打开了。
她看到堆放在书柜角落里的绘本、童书,墙上画框里挂着的滑稽稚嫩的水彩画,玻璃展柜里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之手的上过油彩的动物木雕……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久到萨曼莎完全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她甚至都不记得她还和表兄表姐有过那么亲密的时光。
萨曼莎如游魂般走下狭窄的楼梯,站在转角打量着客厅。
客厅里空空荡荡,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上了一半,挡住了阳光。
她对花粉过敏,起初家里不会放任何鲜花。但是舅母是个爱花的人,她就用以假乱真的假花来点缀——起初,他们似乎真的很幸福。
但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萨曼莎茫然地环顾四周。没有人回答。只有干枯的尤加利果花束在茶几的花瓶里静默地腐烂,屋里陈腐的空气令人难以呼吸。
是从她不小心把坎贝尔先生的领带变成领结开始?还是从律师那里回来那一次?或者是表姐拒绝在课间休息时和她一同玩耍?
萨曼莎说不上来。似乎就是在某个时刻,某种不易察觉的东西改变了这个家的氛围。有时她想摆脱这种感觉,但她就是不能。坎贝尔一家从不和她吵架,但是她突然在另一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