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的伤处一日日好起来,白芨每日回禀的事也越来越多,她闲暇无事,举着一本棋谱看得心不在焉。
好一会儿她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既遇袭一事是你栽给李氏的,那你可查明那日究竟是何人要杀你?”
路凌霄翻动书页的手顿在半空,像是被这一问问得愣住,不过他的反应一向极快,“北都之中想要杀我的人实在不少,只是不论今次来的人是谁,如今这情境,未免皇上再深查下去连累自己,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将李杞赦着人刺杀一事坐实。”
这般解释实是出乎周知意的预料,她原本以为那场刺杀是他自导自演,还在心中慨叹过他果真豁的出去,连做戏都做得这般真切,伤了手下许多人不说,就连计划都这般周全,全得让人找不出破绽。
现下看来,北都危险重重,那夜路凌霄多半是将计就计,想要请君入瓮,只是如今计划有变,这君,自然也要变上一变。
他不主动开口说那人是谁,周知意也不再追问,只低声道,“那你可千万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否则我日后的日子难过呢。”
“我知晓的。”他笑着颔首,似乎只能听得到她话中的关怀,“即便是为着阿意,我也要小心长久地活下去。”
“小将军。”白萱自门外而来,轻声回报着外间的消息,“堂兄说是有话要回。”
……
“刑部上报,牢中混入刺客要将人犯灭口,幸而未成,现在那人犯已然招供了。”
周知意眉头微挑,方才还说他们做戏做得周全,现下更周全的便来了,往后的话听与不听,她都能猜到。未免在此处叫他们两说话不方便,干脆起身往屋外的游廊走去,“昨夜起就在落雪,现下景色刚好。”
白萱忙不迭地去了狐裘替她披上,跟着一道除了屋门。北都只要一下,便是这样的鹅毛大雪,混杂着寒风一四散纷飞,一股脑儿地侵占自己能飘落的每一块地界。游廊上的砖石也不能幸免地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因还未有人清理,少不了被踩得坚实。
她小心避开已经被踏过的地处,眼见着一团团雪花自眼前飘落,再层层堆叠在草木枝桠之上,一点点将其或笔直向上,或舒展向前的姿态压弯,没有一点儿怜惜。
足尖点在积了厚厚一层的雪地上,粘在鞋履上的雪花再怎么跺脚也清理不干净,身后的小丫头拿着帕子要替她擦,却被她略略让开,“这样一点儿是不碍事的。”
“连雪都来得这般是时候,白茫茫的一片,倒是什么都能被掩藏。”她偏过头去瞧白萱,“边城若是落雪,也如北都一般吗?”
难得提起故土,小丫头高高兴兴接接过话茬,把自己印象中有关落雪的事说个不停,“我还记着有一回落雪,那雪都积到父亲的膝弯了,家中兄长停了月余没有去学堂,高兴得很。”
这样一提,周知意隐约也听人提起过边城的大雪,那时她年岁尚小,躲在温暖如春的宫中听着小宫女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说着朝堂之上漏出来的只言片语。边城离着建邺那样远,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此生不会踏足,而如今,她都身处北都了。
“建邺也下这样的雪吗?”
“也下雪,但没有这样大。”她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大团的飘雪一落在掌心,便即刻融成一滩水,“可下雪的时候要比北都冷的多,寒意直往骨缝里钻。”
白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现下也不冷,待过几日化雪,才是冷的时候。”
她学着周知意的模样去接雪,又觉得这般不甚有趣,干脆团了个雪团在手中来回来去地摆弄,直至双手通红也不肯丢弃,两人默了许久,小姑娘才想起什么似的,很是好奇地小心开口,“一直听路小将军唤姐姐阿意,这是为何?”
周知意将温热的手炉放进手心,一时被那炙热烫的汗毛竖立,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是我的小字,他听兄长这般唤我,便就学了去,甚是无礼。”
“那想必姐姐的兄长与小将军的关系甚密。”她家的孩子是没有小字的,家中母亲虽有但却不曾提过,想来在她母亲眼中,取字这样风雅的事只有世家的孩子才会去做,“待日后姐姐的父兄来了北都,也算是有个照应。”
“他们不来了。”周知意深吸一口凉气,被炭火烘了一日的头脑清明了许多,“冷的厉害,回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