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宗:“……”
他心知不妙,就想拔腿开溜:“长公主殿下的行踪,在下如何知晓?魏相身子不好,还是多歇息,在下先告辞了……”
他嘴上说“告辞”,人已往营帐门口走去,谁知刚转过身,就听背后风声凌厉,一把长剑呼啸而至,剑光如雪,笃一声钉在门口木柱上。
丁承宗险险踩到门槛的腿瞬间僵住,只听魏暄平心静气地说:“今日多得丁先生解惑,魏某感激不尽,他日长公主归来,必要向殿下好生讨教一番。”
丁承宗如遭雷劈,迈出去的腿颤巍巍地收了回来。
魏暄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既然丁承宗说漏了嘴,不管他认与不认,来日长公主面前,都是他泄露了昔日秘辛。
若是姓丁的从实招来,魏暄兴许还会替他说说情,可他若心存侥幸、顽抗到底,那便只能自求多福。
丁承宗是生意人,最不缺的就是心计谋算,几乎于一瞬间权衡好利弊,笑意可掬地转过身:“魏相若有疑虑,何不直接去问长公主殿下?殿下看重魏相,想来不会隐瞒。”
“殿下心有芥蒂,有些话不愿明示于人,魏某亦不想强人所难,”魏暄若无其事地说,“只能请丁先生赐教。”
丁承宗抓了抓头,无奈吁了口气:“魏相想知道什么?事先说好,我当殿下是亲妹子,能说的我不会隐瞒,实在不能说的……还请魏相见谅。”
魏暄摩挲着怀中狸奴,在它翻出的白肚皮上搔了把:“魏某不解之事只有一桩:当年殿下为何途经草原,又是如何救下魏某的?”
丁承宗:“……”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说错一个字,那丫头回来非天涯海角追杀他不可。
“魏某知道丁先生有顾虑,我也知道,殿下流落回纥多年,免不了做下违心之事,”魏暄语气平和地说道,“魏某此番并非问罪,只是有些首尾,越早知道便越好收拾,若是被旁人有心算无心,难免落入被动,丁先生以为呢?”
这话丁承宗不敢不信,也不敢尽信:“魏相自是为长公主着想,只是北律南下、朔州危急,魏相还有心思周全这些?”
魏暄沉默片刻,颇有深意地说道:“正因战况危急,才要尽早安排,不然……”
“不然”怎样,他没说完,丁承宗却联想到某个极为不祥的可能,脸色倏尔变了。
***
被靖安侯百般惦记的长公主殿下,眼下却不大痛快。
也许是当晚饮宴之上,何菁菁表现得出格了些,接下来的两日,她再没见着西域与北律来客,若不是裴济白与安归轮流传递消息,她困守帐中,就如笼中鸟雀一般闭塞耳目。
“生意谈妥了,北律人也已将粮草运走,”裴济白照旧是借梳妆的机会互通有无,语不传六耳,“按路程推算,不出三日便能运回军中……殿下,你想好了?”
何菁菁解开发髻,放任缎子似的长发披落肩头:“粮草不是最要紧的,只要河东援军及时赶到,朔州便可化险为夷。”
“安先生已与裴某商定,今夜便送我离开,”裴济白梳发的手一顿,抬眸的瞬间,镜面上映照出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眼,“裴某这一走,便如虎归山林,殿下,你不怕吗?”
何菁菁对上铜镜中的眼眸:“若是这虎恪守本心、力拒群狼,以家国为己任,本宫自然不怕。”
裴济白微哂:“再如何恪守本心,终究是猛兽,有凶性,也有私心,能力拒群狼,亦会逐鹿中原。”
他顿了片刻,方意味深长地续道:“裴氏和魏相的恩怨,不必裴某向殿下解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