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加鞭不过一日一夜路程,加上召集兵力、调配辎重,也不过五六日光景。
虽说北律来者不善,但有靖安侯坐镇,想必这短短五六日还是扛得过去的。
她把局面想得十分乐观,事实上,不仅是她,包括陈元在内的诸多将领亦持有相同看法。在他们看来,北律人所谓的“三万铁骑”不过是虚张声势,待得裴康派出援军,朔州之围自会消解。
就如之前每一次那样。
除了魏暄。
他清早入的军营,离去时已然临近三更。回程路上,何菁菁不堪困倦,脑袋不知不觉抵住车壁,随着车身颠簸一颤一晃。
她正与周公相谈甚欢,熟料马车被石子绊住,车身剧烈一震。何菁菁毫无防备,整个人甩离原位,险些跌了出去。
幸而同车的那位还算有良心,于千钧一发之际拉住她。何菁菁晃了晃,身不由己地栽进对方怀里。
她醒得突然,脑子还是迷糊着,好半晌回过神,发现自己竟是坐在魏暄膝头,大半个身子倾倒人家胸口,全靠揽抱于腰间的手臂支撑重心。
这是一个极为暧昧且柔顺的姿势,像头柔婉献媚的猫儿。
却于一瞬间勾起何菁菁某些久远的回忆,激出心底深埋的反感与憎恶。
“——你混帐!”
她调门尖利得险些破了音,反手就是一耳光甩过去。魏暄反应极快地扣住她手腕,使出擒拿手法,将两只胡乱挣动的胳膊反制于身后。
“殿下睡迷糊了,可是魇着了?”
何菁菁胸口激烈起伏,身体僵到极限,好似藏了根绷紧的弓弦,稍微施加外力就会不堪重负地断开。
魏暄握着她一双手腕,眼看这小公主眼角现出红痕,却不是要哭的模样,反而神色凌厉戾气毕现,倒有些像是江湖人所谓的“走火入魔”,心下且惊且疑:“殿下……”
话音未落,何菁菁就跟听不见似地俯下头,一口咬在他肩颈处!
激痛炸开的一瞬,魏暄条件反射般抬起右手,就要一手刀敲晕这恩将仇报的狼崽子。然而,某种更为根深蒂固的东西阻止了反击的本能,那只以铁腕暴力震慑住四境虎狼的手顿了片刻,轻柔落在何菁菁后颈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
“殿下方才说过,记着魏某的护持之恩,这才过去多久,便要恩将仇报了?”魏暄像安抚奓毛的狸奴一般压低声量,“魏某自问并未得罪过殿下,何至于食肉吮血、拆吃入腹?”
他刻意低沉的话音里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不知过了多久,何菁菁急促的气息逐渐平缓,扣紧的牙关随即一松,魏暄趁机换了个姿势——将小公主过分锋利的牙口从自己要害处挪开。
“缓过来了?”魏暄唯恐何菁菁再发一回疯,手臂揽在她腰间,随时准备将人摁住,“能跟臣说说,刚才梦到了什么?”
何菁菁眼底红痕尚未完全消退,却已看清眼前之人,有心从他怀里退出,却被那姓魏的箍住腰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拇指回钩处恰好撞中穴位,劲力还未吞吐,何菁菁已然半边身子酸软,不受控制地倒在对方怀里。
这一回,何菁菁脑筋清楚神智清明,明白是被人做了手脚,不由恼怒异常:“你放肆!”
若是平时,听出何菁菁动了真怒,魏暄已然松手。但是这一晚,也许是气氛太过暧昧,也可能是夜色太深沉,足以放任人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肆意滋长。
总之,虽杀伐决断却又不失君子风范的靖安侯非但没松手,反而将何菁菁往上托了托。
“殿下教训魏某倒是义正言辞,”他似笑非笑,“当年趁着魏某毒伤交加、动弹不得而为所欲为时,可知道‘放肆’两个字怎么写?”
何菁菁:“……”
魏暄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何菁菁无端而起的怒火和疯病一股脑镇压下去。“当年”二字好似长钩,将某些深藏于记忆之中、不愿示之人前的画面拖出胸臆,摊平在关系暧昧的两人之间。
何菁菁知道魏暄许是回想起什么,却没想到他会挑这么个时机捅破窗户纸。因为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有防备,在那一瞬间流露出最真实的反应:震惊、失措、慌乱、难以置信……虽不过一瞬,就被理智与清醒强行压下,却还是没能逃过魏暄的眼睛。
他多了三分笃定,箍住何菁菁腰身的手略松了松:“殿下,打算如何给魏某一个交代?”
何菁菁飞快收拾好心绪,表情掩饰得滴水不漏。她自知挣不过靖安侯的力气,索性反客为主,抬手揽住魏暄脖颈。
魏暄:“……”
他为逼何菁菁吐露真言,肢体接触已是极限,却不想这长公主远比自己想的百无禁忌,两条柔弱无骨的手臂揽着脖颈,肌肤相亲间,几乎带出几分耳鬓厮磨的意味。
“小皇叔想要本宫给个什么交代?”
若是换作平时,魏暄早已将人甩开,但他了解何菁菁,好容易将人逼到这份上,此时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