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兵荒马乱的刺史府因为靖安侯的倒下而炸开了锅,但旋即,混乱被外力强行抹平——跟随魏暄前来的何菁菁亮明长公主身份,不容分说地接管了调度大权。
“从现在起,刺史府里里外外皆听本宫号令,府外驻军不许撤,再将魏相随身亲卫调来,把守内院。”
何菁菁一改温驯乖巧的模样一字一句透着森然煞气:“府中上下人等记录名姓,未经许可不得擅自走动,更不许对外串通消息,违者立斩无赦!”
她虽是公主之尊,威信终究不比魏暄。那长史欺她是女子,还想壮着胆子驳一驳,话没回两句,先被青砚架在颈上的佩剑吓没了胆。
“桑长史最好想清楚,魏相是什么身份,这朔州城又是什么地方!若是靖安侯在你辖区有个好歹,你这颗脑袋够不够抵朝廷问罪,又够不够填五万玄甲军的怒火!”
何菁菁十分懂得戳人软肋,一句话就拿捏住长史把柄:“如今本宫担了这干系,烫手的山芋不趁现在丢出去,更待何时!”
桑长史或许贪生怕死、毫无担当,却相当识时务。闻言,他没怎么犹豫就做出选择:“长公主殿下说得是!下官全凭长公主殿下吩咐!”
收拾好了“外忧”,何菁菁终于有心思对付“内患”,一句话吩咐下去,刺史府早已收拾好上等客房,将失去意识的魏暄挪进去。长史还张罗着请良医来,被何菁菁怼了回去。
“魏相只是偶感风寒,不必小题大做,”何菁菁冷冷盯了试图献殷勤的长史一眼,“若是以讹传讹,闹得人心惶惶,你有几个脑袋来顶!”
桑长史不是笨人,稍一寻思就想清个中要害,赶紧唯唯诺诺地退下。
客房门口自有亲卫把守,何菁菁对青砚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只见床榻上躺着靖安侯,人虽失去意识,却睡得极不安宁,冷汗一层层往外发,脸颊嘴唇血色全无,苍白中透着不祥的青灰。
何菁菁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说倒就倒下了,试着摸了摸脉门,脉象没探出来,先摸到满把冰冷——甚至不是死尸的那种冷法,更像是在冰窟里冻久了,哪怕化了冻,依然透着刺骨的寒意。
到了这份上,何菁菁再看不出这货是遭了暗算,也白长一双眼睛。
“皇叔这不是旧疾,是中毒吧!”何菁菁惊疑道,“这症状,莫不是千机?”
青砚刀子般的视线立刻扫来:“你竟知道千机?”
何菁菁毫不示弱:“你以为摩尼教凭什么号令西域?以德服人不过是说说而已,相形之下,还是暗杀行刺更具威慑力,还有什么比下毒更管用、更轻便的法子?”
“摩尼总坛里存了天下至毒,千机算什么?小意思罢了。”
这番说辞并无破绽,青砚姑且信了:“千机之毒原是以极北冰原上的毒虫炼制而成,中者浑身发冷,如堕冰窟,毒发症状与冻死之人相仿。因人在冻僵之前,会看到千万种幻象,故名千机。”
何菁菁知道千机之毒,她甚至知道魏暄是如何中的毒——当年阳和关外,魏暄被北律毒箭所伤,本是九死一生。只是他运气好,撞见途经草原的摩尼圣女,用教中秘药暂且压下毒发。
然而个中因果无法向青砚说明,何菁菁也只能假装无知地问道:“可是三年前留下的症疾?中原医者济济,连个毒伤也治不好?”
青砚:“这事不能惊动宫里,在民间寻了好些良医,都说没法根除,只能用药压着。饶是如此,每个月仍得发作一回……”
何菁菁想起当初宫宴之上,神启帝欲强行赐婚,魏暄却无故缺席,心中隐隐有所了悟。
“原本只是朔望前后发作,但昨日……”
青砚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何菁菁的视线立刻转来:“昨日怎么了?”
青砚别开头,显然不想细说。
何菁菁哼了一声:“你我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皇叔若有什么,本宫能讨得好去?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青砚寻思片刻,似乎是这个理,终于漏了口风:“昨晚……欸,你我中了北律人的毒箭,毒素一度攻入心肺,凶险得很。魏……咳咳,督帅为了替你我拔毒,耗费了不少内力,寒毒没了压制,这才提前发作。”
何菁菁恍然,瞧着魏暄的眼神复杂。
但眼下不是算旧账的时候,靖安侯骤然倒下,一众亲兵群龙无首,算下来竟是何菁菁这个冒牌长公主身份最重,又与魏暄有一重“叔侄情分”,倒是比寻常亲卫更有资格发号施令。
“王虞骤然遇刺,背后定有隐情,命人搜查刺史府上下,一个角落也不准放过!”何菁菁很快下定决断,“再派人去霍璇与北律人密谋的客栈,哪怕是一片纸、一粒灰,都给我带回刺史府!”
青砚二话不说,将她的指令传达下去。
“还有,”何菁菁想了想,“让人将龟兹国主提来刺史府,好生照看,不许私下讯问。”
她说这话时拿眼瞅着青砚,“私下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