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菁菁与龟兹王承宗的孽缘要追溯到六……七年前,当时,他是远赴异乡的质子,她却是摩尼教王的新宠。
在魂穿异界之前,龟兹王本姓丁,是个本本分分的社畜狗,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买房还贷娶媳妇。万万料不到一朝穿越,被不拿儿子当人看的亲爹丢到鸟不拉屎的摩尼总坛,从自嘲的比喻狗变成了真狗。
于丁承宗而言,那绝对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晚上睡觉做噩梦重历都会一身冷汗吓醒的那种。所谓“质子”,十有八九是不受亲爹待见,多一个不痛,死一个不痒,突然在摩尼总坛扎了堆,难免要比出个子丑寅卯。
很不幸,丁承宗就是食物链的最底端。
在人高马大的西域质子中,他生得不算强壮,相貌又偏俊秀,结果很自然地,成了被欺负的对象。一开始,被同行质子压在地上毒打时,他还会声嘶力竭地向外求救,结果当然是没人搭理。次数多了,他甚至能感受到摩尼侍卫瞧着他们的眼神。
漠然、麻木,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不屑,仿佛在地上滚成一团的不是活人,而是真的牲畜。
那一刻,丁承宗心口拔凉,刚穿越时玩翻异界的宏图壮志早被丢到十万八千里外,每天挣扎着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在这个把人当猪狗的地方活下去。
从一个高度民主文明的社会来到凭野兽本能挣扎求存的异乡,这无疑是不幸的。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很快找到了“同乡”与盟友。
在来到摩尼总坛的第三个月,侄子们被安排了一场两两对决的比武演练,因为那一日是教王生辰,美其名曰替教王助兴。
所有人都知道,对决的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也就是说,在这场庆典之后,摩尼总坛的质子们只能剩下一半。
结果毫无悬念,丁承宗是那场对决的失败者,当被胜利的一方揍得口鼻流血,像猪羊一样摁在地上,又被长刀抵住脖颈时,他被求生的欲望驱使,不顾一切撞翻对手,继而嘶吼咆哮起来。
具体吼了些什么,丁承宗早已不记得,当时在场的摩尼教徒也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失败者的垂死挣扎,在场只有何菁菁听清了他含糊不清的“疯言”。
正是这语焉不详的两句话,令她确认了丁承宗“同乡”的身份,进而凭着教王对自己的“宠爱”,从杀戮场中救下了他。
自此之后,丁承宗得了庇护,再不必担心被人像猪狗一样拖出去,稀里糊涂地丢了小命。何菁菁则得了有力的盟友,一些酝酿已久,却一直没机会付诸行动的计划,终于有了破局的空隙。
此次回京,她之所以敢抛下西域打了一半的家业,就是知道有丁承宗坐镇,出不了大乱子。却不曾想低估了神启帝和恒王搞事情的决心,竟然打着联姻的主意,准备将她硬塞给河东裴氏。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这中间偏又夹着摩尼余孽和如意散,逼得何菁菁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一道手令传回西域,将刚把王位坐热乎的龟兹王招来中原。
“我真搞不懂,你费这么大力气图个什么?”丁承宗没好气地说,“看仁安那丫头不顺眼,跟止水说一声,解决她不是分分钟的事?还从帝都大老远折腾到河东,命都被你吓没一半。”
他转了转眼珠,突然往前一凑:“莫非是想瞧瞧未来相公长啥样?那你早说啊,早说宫宴上我就不帮你搅局了,吃力还不讨……唔!”
曾被龟兹王怼到怀疑人生的大夏君臣做梦也想不到,这位除了毒舌属性,还是个话唠,一旦张嘴就叨逼个没完。
直到何菁菁忍无可忍,将啃了一半的羊腿骨头塞进他嘴里,才让他消停下来。
“仁安与大夏内部的如意散买卖有关,”何菁菁只用一句话,就让丁承宗彻底闭嘴,“我故意遂她的意,也是想看看,和她暗相勾结的是哪一位——别忘了,咱们之前查探的情报中,如意散交易无非两处最为肆虐猖獗,一是京城,再一就是河东。”
“要说仁安和裴守庭是头一回碰面,之前从未有过生意往来,你信吗?”
丁承宗自然是不信的。
“仁安、裴守庭、摩尼余孽,这三者之间必定存在一张看不见的联系网,”何菁菁用手指蘸了酪浆,画出一个等边三角,“还有紫阳观主,她是摩尼教潜伏中原的高阶主事人,甚至与咱俩找了许久的妙风使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却被一场大火匿去行踪,至今毫无头绪。”
“我审过那个葛萨,紫阳掌控的地盘正是河东一带。”
“如今这个风急火燎的节骨眼,咱们在京城找不见她,你说,她会去哪?”
说这番话时,何菁菁神色沉着,目光冷锐,每个字都透着一针见血的犀利感。
那一刻,她不是恒王别院娇养出的小小家臣,亦不是金尊玉贵的大夏长公主,而是一个身处乱象漩涡,却不慌不忙抽丝剥茧的谋局者。
丁承宗一听“如意散”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他俩都看摩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