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余越突然愣住,紧接着胸口一阵刺痛,有种一瞬间从云端跌进海底的感觉,心脏又冷又硬又痛,又像在做梦一般。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荒郊野外遇到二三十年前的故人。
从她记事起,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她就记得流水巷的尽头有个大户人家。这户人家住了两个怪人,院门不开,仆人不请,好几亩的院子就只种了橙子。
有一年秋天,她跟巷子里的小孩一起翻进去偷橙子,被当场抓住。
其他的小孩都跑了,就她没跑,因为她被困在树上下不来。
她本以为会被园子里的怪人打一顿,结果年过半百的大叔把她从树上救了下来,同样年过半百的大娘给她塞了蜜饯,还让她以后常来院里玩。
后来她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了娘亲,娘亲非但没有教训她,反而也叫她多去院子里玩,但是要记得走大门。
从那之后余越便经常去园子里玩,春天摘花,夏天乘凉,秋天摘果,冬天烤火,每次梅大娘都会偷偷给她塞家里不让吃的蜜饯果子。
她一直都很好奇,梅大娘和王大叔都没出过院子,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些蜜饯呢?
但是她还没弄明白,很快梅大娘他们就变卖了家产搬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娘亲才告诉她,梅大娘和王大叔的孩子三岁的时候夭折了。
而当年她翻进院墙偷橙子的时候,也是三岁。
她问娘亲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
她娘亲回她:
“人若有了机心,便不纯粹,小孩子亦是如此。”
她后来偶尔回想往事时才明白了娘亲的话。
若她知道梅大娘的事,便会努力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便不算是个真正的孩子。
而当年的她正是因为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可以肆意妄为,甚至胡作非为。在他们看来,这样调皮捣蛋的孩子反而才是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孩子。
再次见到故人,余越欣然接受邀约,与其共坐于橙花树下,相谈甚欢。
不知过去了多久,余越朦朦胧胧听见有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叫得撕心裂肺,但传到她的耳边却细如蚊蝇。
余越甩了甩脑子,想着兴许是这酒喝得太上头了,出现了幻听吧。
“小越,你还没吃过苏式的蜜饯吧。来吃颗这个,顺便解解酒。”梅大娘抓起一颗白糖杨梅递与余越。
就在余越伸手接过的一瞬间,右手大拇指突然传来一跳一跳的刺痛感,像有人拿着针在扎一样,又或者是被蛇咬了一口。
蛇?
九骨衔尾蛇?
另一条蛇?
我们是来找另一条蛇的。
我怎么突然到这里了?
余越甩了甩头,却还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像被强行灌了几斤酒一样,醉得不醒人事,但迷迷糊糊中又似乎听到有两个人在叫她。
“师父!”
“师妹!”
“师父!”
“师妹!”
余越努力睁眼,眼皮却沉得抬都抬不起来,她一手扶着石桌准备站起离开,却发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软得像团棉花,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从眯缝里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侧脸。而她整个人则跌进了他温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他的发丝拂过她的眉梢,他紧张的气息吞吐在她的面庞,吹得她脸颊痒痒的。
她伸手挠挠脸,却不小心打到他清晰的喉结。
她听见他的心跳突然暂停了一下,而后“咕咚”一声,喉结滑落,心跳继续。
她似乎真的醉了,躺在他的怀里,脸烫得像烧红的铁块。而碰到他喉结的食指,更是像被蜜蜂蛰了一般,红得又肿又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靠着仅存的一丝意识,余越猛然按住大拇指,按住那个被九骨衔尾蛇咬过的伤口。
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双眼圆睁。她猛吸一口气,突然回过神来。
余越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便听见门口有声音传来:
“你们在我家院子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