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怡说,请她节哀?
跟沈复说,请他努力为阿华报仇?
可是沈怡的锥心之痛,岂是区区“节哀”两个字能一笔带过的,而沈复,前日自己还冷眉冷眼地骂他,甚至还踹了他一脚,如今却说要请他努力报仇?
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如今自己也算是差不多想通了,气也已经消了,隔夜仇嘛早就没了,只不过报仇二字本就无需多说,而且为阿华报仇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唉,瞬间觉得言语无力,恨不能化为刀枪、直取仇人项上首级!
一时间,周衡只觉心头一片纷乱,一种无力又烦躁的感觉,只得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起身对着窗外。
好在身后的人也都沉默地等着,并没有出言催促。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亮了,本就是进出城门的地方,这会儿楼底下听着已经很是热闹,各种叫卖声说笑声此起彼伏。想必对他们来说,只是又一个寻常的夜晚过去了,无非就是新的一天开始、继续熟悉的每日劳作。可是对靖王府诸人来说,这是个多不寻常的不眠之夜啊,连带那还不到十岁的阿荣,小小年纪却要被卷入这等残酷的事件中,涉及的还是他最亲的人,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
好在如今他有母亲和舅舅在身边,想来那孩子虽然对弟弟的遭遇悲痛欲绝,毕竟从小接受了极好的教养,之前又知道了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应该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承受能力吧?
可是还是太残酷了点,不仅对阿荣,更是对他的母亲…
似是听到了外头的声响,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小嘴咂吧了几下,估计是梦到了什么,随后倒是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只小胖手却抓住了周衡的前襟不放。
周衡低头看着他,胖嘟嘟的小脸蛋,长长的眼睫毛,要是醒着,还有一双清亮有神的大眼睛,看人时瞪圆了眨呀眨的,干坏事时就滴溜溜地转,两排整齐的小白牙,笑起来还会学大人双手捂住嘴…那远在重重宫墙内的阿华,现在已经有点记不太清楚他的长相了,不过那会儿在王府里,自己还背着他转圈玩乐呢,也是个跟阿瞒一样白白胖胖的小可爱啊!
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宝贝,对了,还把自己喊作“仙女姐姐”呢,闹着要跟自己睡、还说要跟自己成亲…那么可爱的一个宝贝儿子,沈怡这些时日该遭受了何等的痛苦啊,还有沈复,那可是他的宝贝外甥…
眼下怀里这个小家伙,自己也就养了他这么两个月,可是朝夕相处的,哪怕他因为顽皮稍微磕着碰着了哪里,自己都心疼得不行,可沈怡如今却要当众痛舍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了,她还说要约自己到汤泉镇外见面,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想到这儿,周衡顾不得自己再次泪眼模糊,转身过去对着那侍卫吩咐道:
“你回去后就跟王爷说,我们这边一切都好,让他不用记挂我们,安心做他的事就行。还有,代我问候郡主,就说,她是长姐,我和王爷对她的心是一样的,也请她看在阿荣的面上,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身体,我们…终归来日方长!”
“是,属下记住了!”那侍卫低头行了礼就迅速走了。
屋内先是安静了会儿,随后侍卫老大轻声问道:
“小姐,要么…让老二、老三和几个府里的侍卫分头去城里头看看吧?”
“好,只是不知那贱人打的什么心思,你让他们当心点儿,还有,无论城里头看到什么事,城门关闭之前一定要派个人回来。”周衡擦了下眼睛,又吩咐春莺:
“时候也不早了,要么你去楼下给大家买些早点吧,彭婶你想吃什么?糟了,刚才忘记给贺叔带话了!”
“我都可以。”彭婶赶紧回答,又连连摇手:“带什么话,你不是说了,咱们这里一切安好,都是一样的意思,你贺叔知道的。”
等到其余人都走了,又说她:
“倒是你,阿衡,抱了这老半天了,还是把阿瞒放到床上去吧,他现在也有些分量了。”
周衡这会儿也无心再多做解释,加上胳膊也确实有些酸了,便应了声把依旧睡得很香的小家伙放到了床上,只是两人都各自惦记着城里的那个人,彼此再无心思说话,便相对无言地看着窗外坐了会儿,直到春莺买了早点回来。
同来的还有侍卫老四,两人是一起去买早点的,也算是听了点消息回来。春莺的说法是:
“姑娘,奴婢去了五家早餐铺子,只听到其中有一个食客在跟旁边的人说什么‘怎的京城里头还会出这种事?掳的还是堂堂威远侯府的嫡子?天子脚下呢,别是什么仇家要找他家晦气吧?’旁边的人也大抵都觉得匪夷所思,说里头许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倒是跟郡主的想法对上了。”
老四则表示:
“小姐,属下这边是去那些从城里头出来的船只附近走了走。不过您也知道,船上大多是做生意的小老百姓,要不然也不会走这边水城门,且昨日刚闹出来的事情,想必还未传出什么风声来。这些小老百姓为了方便,昨晚应该也大多就近住在水城门附近,所以属下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议论侯府的事,要么等过几个时辰再去转转。”
“这就对了,”周衡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明白沈怡那边的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