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微微点了点头。
苍云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像只小猫一样。
“祖母找到他们的时候，我也看到他们了。”苍云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出。
“你能看到……”彩香缓缓地说道，“也不奇怪。”
“不，不是看到。”苍云停下手，脸上的皮肤被揉得泛红，额间的碎发更加凌乱蓬松。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困惑：“我不是看到他们，我是感受到他们了，感受到他们的所有。”
苍云顿了顿，尽力组织着混乱的语言：“他们的恐惧、思绪、回忆，一切的一切，全部塞进我的脑子里，那种感觉，好像我不是我了，我变成了他们，我看到他们看过的每一幅画面，听到他们听过的每一个声音，体会到他们每一丝的感觉。
在短短的一瞬间，我就度过了他们的一生，他们的一生实在太痛苦了，他们的痛苦也变成了我的痛苦。
我听到了，那个姑娘在门后偷听到的话，’我们把瑶光养到十三岁了，是时候该报答我们了，姓万那老头，死了老伴，如果把瑶光嫁过去，他就给我们五十两，有了这五十两，咱家就能买肉吃了，也能给骏儿娶媳妇了’。
还有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他一拳一拳打在那个姑娘的脸上，也就是我的脸上，他还……”
苍云突然停住了，她迎上竺一禅震惊的目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似乎要从竺一禅脸上挖掘到他所有的想法。
直到注意到竺一禅剧烈颤抖的手，苍云这才移开目光，转向阿伏至罗。
阿伏至罗的弟弟已经重新睡着了。
苍云怜惜地打量着那瘦弱的面庞，说道：“我看到有个肮脏的男人，在殴打这个孩子。鞭子打在我的身上，火辣辣的疼，不管我怎么求饶，鞭子还是一下下抽了过来。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推到了那个男人。”
苍云幽幽地望向阿伏至罗，继续说道：“那个肮脏的男人，倒在地上的时候，磕到了头，死掉了。”
阿伏至罗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后来，抽在我身上的鞭子变少了些，但恐惧依旧充斥着我的心。
我看到另一个男人□□着身体，烂醉如泥地躺在牛圈里，呼声震天，到处都是酒臭味和牛粪味。那个高大身影，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边，替他穿好了外衣和鞋子，将他抬到肩膀上，走出了牛圈。
我跟了上去，那个晚上很冷，月亮很亮，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很久很久，来到了一道河边。那个黑影在河边站住脚，没有一丝犹豫，将肩膀上的男人扔了下去。”
从此，我身上再也没有鞭子了。”
苍云越说越多，越说越快，一股脑儿地把脑子的东西说了出来，甚至没有换气。
吐出最后一个字后，她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疲倦地闭上了眼。
其他人早就跟不上苍云的话了，大家都一脸茫然，完全没听明白。
只有竺一禅和阿伏至罗，神情复杂，心事重重。
彩香摸着长长的辫子，怀疑地问道：“姐姐，怎么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我’啊，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要是这个姑娘不叫瑶光的话……”
她往旁边瞥了一眼，然后兴奋地喊道：“醒了！她醒了！”
众人惊奇地围了上去，只见比丘尼已经睁开了眼，她望着天上的星辰，噙满了泪水。
法爱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之情，像劝小孩一样，柔声劝说着比丘尼：“你醒来是在太好了，我们不能这样，怎能自己伤害自己呢？是不是？我们之前跟你说过的，你不记得吗，我们会照顾他的，一直照顾他，等我们到了柔然，远离是非之地，一禅一定能让佛法在柔然发扬光大，到时候你就继续在那里修行，不会有人打扰你，你要相信一禅，相信我们，好不好？”
“哈哈，”彩香笑出声，“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她才醒，需要安静。”
“彩香施主说的是。”法爱有点儿不好意思，“实在太感谢你们了，感谢你们的祖母，噢，还有苍云施主，去柔然的的路上，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帮上忙的，尽管说，贫僧一定尽力而为。”
死亡没有降临在纥骨氏的营地，众人喜气洋洋，一扫之前的愁云惨淡，嚷嚷着要跳舞喝酒庆祝。
竺一禅站在后面，与人们的欢欣格格不入。
突然，他感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回头一看，苍云正仰着头看着自己。
“哎，你看，还是要知道真正的名字吧？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本名，要是哪天你丢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她的脸颊上还沾着比丘尼的血，火光在她迷离的瞳孔中摇曳，诡谲又美丽。
竺一禅知道，自己永远都忘不了这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