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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家有女,名为阿蹊。
一朝长成,在君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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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蹊给鬓角处插上一小簇桂花,听着姐姐妹妹们私下里编的歌,觉得面上光荣。
她是卜家这么多年唯一入选的秀女,即将进了宫去当娘娘。临走的这几日,日子过得很好,补品服饰和赞美讨好流水一般的来,父亲在族中亦有光。
只有母亲不太高兴。
她把她叫过去,嘱咐一句就擦一下眼泪。
她那时看不懂母亲的泪水,笑着说:“娘,女儿要去给娘争光了。”
“娘想要你好好的。”母亲流着泪,握紧她的手,“娘不要什么争不争光。”
“那宫里是吃人的地方,阿蹊,阿蹊……”
“娘,你放心吧。”
“女儿不是呆子,定不会被人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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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女儿没事,母亲,您放一百个心。”
新分配的宫殿中,东偏殿主厅里,樨才人和进宫探望的母亲信誓旦旦的说。
“陛下宠我,宠的不得了。
您看这刚入宫的妃嫔,有哪个人可以被亲人入宫探望的?只有我不一样,母亲,他真的喜欢我,我也爱他。”
她羞涩的低下眼眸,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只待我来日生下个皇子,一起做那美满的三口之家……”
母亲无不担忧。
“这话要少说。”她放下茶盏,“你始终是妃子,不是那皇后正妻。树大招风,尤忌张扬。”
她没说出口的是,对这种后宫无数的皇帝要求爱,实在是天大的奢侈。
她也不知道为何皇帝盛宠女儿,为她高兴,心中却不踏实。
樨才人很不高兴。
“母亲未免太扫兴了!”她愤愤,“父亲来信,都说我做的很好,和陛下天造地设。如今我得陛下喜爱,父亲在前朝也得力,母亲可懂这些?”
“谁都没有封号,只有我有。
陛下定知道我最喜欢那桂花,还说了,等过些日子,大修怀樨殿,让我一人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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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樨妃娘娘。”
怀孕的时候,母亲又一次进宫探望。
这次和上次间隔了很久,母亲已经早生华发,见了已经精致成熟起来的女儿,泪眼涟涟。
“免礼。”
樨妃坐在主位上,抚摸着肚子,长长的指甲镶着珍珠和宝石,划过名贵的布料。
“夫人近来可好?”
卜夫人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坐在下位局促接话:“好,我们一切都好。”
“你……”
“夫人现在已算是国丈夫人,还要舍掉从前小门小户的习性才是。”
樨妃把皇帝对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讲出来,好言劝道。
“陛下许诺,本宫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太子,身边人更应守礼守规。”
“娘娘。”卜夫人讪笑着说,“娘娘说的是。”
卜夫人没坐多久就走了,步履蹒跚。
樨妃看着她的背影,想要送一送,却最终碍于种种原因,只是坐在位子上目送。
她的背影看上去像在擦眼泪。
她现在还没懂卜夫人为何有那么多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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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夫人死了。
她还没弄懂那眼泪缘何,就听说她死了。
一年到头见不上面,她也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皇帝不太在乎,给了好些封赏,但始终没给卜大人再升官。卜大人于是写信给樨妃,想要她牵线给他谋好的续弦。
樨妃自顾不暇,她的儿子出生百日便当上太子,她却没能如愿当成贵妃,因为皇帝忽然宠起了那位入宫已久的表妹,贺倩碧。
贺倩碧有了身孕,贺倩碧温柔小意,一下子封了妃,皇帝的心和人都去了她那里。
樨妃想,那只是顾忌亲情和贺家。
樨妃想,她没有封号,没有一个太子儿子。
樨妃想,他定是不爱贺倩碧的。
她想啊,想啊,忙着斗啊,斗啊,一滴眼泪都来不及为卜夫人流。
卜夫人在的时候流了那么多的泪,总能补上她的。
够了吧?
整个怀樨殿,只有太子流了眼泪。
他甚至没见过卜夫人。
皇帝听说了,随口说了一句妇人之仁。
樨妃听说以后,罚太子面壁思过。
正是和贺倩碧斗的关键时期,她不能被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拖累。
流泪,眼泪有什么用?
她也不懂他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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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人人都知道,樨妃娘娘和贺贵妃娘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