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宫里各司其职,人人都忙碌了起来,太医院也不例外。
苏岫每日里除了跟着桑白到各个宫里请平安脉,便是在太医院研究除夕夜宴上的药膳。
听闻太后很重视宴席上的药膳,偏要别出心裁,叫人耳目一新才好。
由于年关要筛选的药材过多,桑白就让人把未择过的药材送去净烟阁,让苏岫筛好再送到太医院。
桑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叮嘱苏岫,这些药是要留给宫里贵人们用,千万马虎不得,苏岫的耳朵都快被他嘟囔的起茧子了。
苏岫把送过来的药材悉数摆到院子里,仔细筛选起来。
“鹿茸半斤,玉竹五两…”
白榆君披着件薄棉长袄,悠闲地走过来瞧了瞧,用手捻起一株干枯泛绿的茎叶来,皱眉道:“这便是玉竹么?名字好听,长得却不漂亮。”
闻言,苏岫也拿了一株看了半天,猛地站起身来:“这是黄精,不是玉竹,我得追过去,趁着那送药人还没走远。”
说罢,苏岫收起那一堆黄精,攒成袋子握在手里,飞身来到白榆君身侧,再一转眼,刻着‘定远侯’的腰牌就到了苏岫手里。
“腰牌借我!”
白榆君再一回头,苏岫已经拎着那一麻袋的药跑到了门口,他望着那乱中有序的背影忍俊不禁。
隔日便是除夕之夜,前一天下过一场大雪,天与地一片净白,桑白推窗一看,屋外青松挺拔,银装素裹,远山缥缈,恬淡悠远。
一如他的心境,分外畅快,那日苏岫从宫外回来,自己枯坐了半日,便想出了除夕夜宴的药膳,说与太医院的人一听,人人都觉新奇。
这也算是解了太医院的难题。
当晚太医院之首章太医将那道药膳呈上,名为‘瑞雪藏珍馐’。
“娘娘,陛下,请看。”
说着,章太医将一捧雪放在一口锅中,锅下燃着烈火。
不消片刻,雪便融化开来,变成浓汤,接着在这浓汤中央竟浮起一颗圆润的丸子。
“请太后娘娘用调羹将丸子捞起。”
太后照做了,结果又浮上一颗。
“请陛下捞起。”
两人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十二次,十二颗色彩纷呈的丸子,冒着热气,排列在盘中。
“这…这真是闻所未闻,倒让哀家和皇帝开了眼界。”
太后和皇帝都被这奇象惊住,赞不绝口。
“这丸子里可是药材?”太后奇道。
“不错。”章太医答道:“这十二颗丸子是由十二种药材结合而成,其中,鹿茸,续断,锁阳为‘三阳’,玉竹,枸杞,白芍为‘三阴’,黄芪,山药,人参为‘三补’,知母,黄柏,槐花为‘三泄’。
此十二味药为阴阳并用,补泻兼施,可助圣上与娘娘益寿延年,祥康金安。此外,藏于雪中寓意志存洁净,做成丸状意为团团圆圆。”
“好,真是好啊,你们太医院有心了。”太后赞叹道:“赏,重重有赏。”
宴席之上,丝竹管弦,莺歌燕舞,金樽玉盘,琳琅满目,珍馐美馔,应有尽有,儿环坐在皇帝和太后身侧的,要么是辟谷修道的道士,要么是阿弥陀佛的圣僧,太后与他们相谈甚欢。
届时,芊葳忽而站到殿中央,叩首道:“母后,王兄,我有一事启禀。”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抬手道:“芊葳,你有何事,但说无妨,这是家宴,不必拘礼。”
“是。”芊葳起身道:“母后在前不久的合宫夜宴上曾有意将我许配给白榆君,可我觉得此事并不妥当,而且我自视资质浅薄,难堪重任,已经想好往后的归宿了。”
“哦?你想好了什么,说来让哀家听听。”太后问道。
芊葳往前走了几步,在静渊和尚的桌前停下,附身叩首道:“我愿皈依佛门,拜于静渊师父门下,从此常伴青灯黄卷,为大周祈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静渊身上,只见他怀里抱着酒葫芦,低垂的眉眼如青山,在灯下起伏连绵,他似乎对芊葳这一出并不惊讶。
随后,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与芊葳一同跪下:“多谢三公主青眼,贫僧见三公主蕙质兰心,慧根深种,定是前世修过佛缘,今生来偿的。”
太后和皇帝还未置可否,静渊便径自打量起芊葳来:“贫僧见三公主神色静若止水,眉眼姝丽,便赐法号,静姝吧。”
“静姝二字,可是出自《诗》中那句‘静女其姝’?”
听到太后的问话,静渊笑而不语。
“佛门本是清净,而这篇诗却是…”
太后话还没说完,静渊竟打断道:“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注1)’太后娘娘若觉得这诗别有深意,那便是有,贫僧若觉得无,那便是无,世间真假有无,本无定论。”
闻言,苏岫暗自窃喜,这怪和尚的脾气也真是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