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老大。”方世杰摇了摇头,低下脑袋:“我说得被吓到了,是指…,我很害怕,心里满是不安,感觉老大和我认知里的模样不一样,想要逃跑,远离,怕自己也会被打死…”
陈姝怔住。
她倒是忘了这个。
贫民区里命案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结了仇家的话,走在路上都得小心会不会从背后扑来一刀子。
老李头管着她,不让她跟着学那些。
她就一般不动手,都是等别人打完了,趁没人注意,去尸体身上翻点吃的,或者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拿去卖掉。
但想活下去,不能只靠道理与道义,贫民区那种地方,小白兔只能成为盘中餐。
她也有为了争抢东西埋伏别人的时候,所以格外能理解银铄的选择。
道德,人性,建立在自身能活下去的基础上才会有。
善良在绝境里是荒唐的奢侈品,是第一个就要被丢弃掉的东西。
她能仍在心底存着那么一丝底线,完全多亏了有老李头在,让她始终还有一条活路。
可方世杰是和谐社会下长大的孩子,看到活生生一条人命,在身边人的拳头之下暴毙而亡,要怎么不害怕?要怎么不多想?
“我…”
陈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本来搭在方世杰肩膀的手也拿了下来,不想他会提心吊胆。
方世杰察觉到陈姝手掌的离开,连忙抬起头,嘴皮子也顺溜起来:“但我想明白了,老大!”
“站上擂台、去赌,那都是那些人自己的决定,带来的后果也应该由他们自己承担。他们之间是环环相扣的因和果,人不能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
“而我们都想帮银铄,我的方法不能真的帮到银铄,又不敢出这种头,做这种事,就空剩了一张嘴巴,是没有资格指责老大你站了上去的。”
“同样一件事,为了什么去做,差别太大了。我不应该忽略‘因’,只看‘果’,老大明明也没有厌恶我的那些错误…。”
他认真望着陈姝,主动抓住陈姝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肩膀:“所以老大,我现在更佩服你了!”
两人走出Abyssus。
“我看了一下地图,南郊有一家医院,离我们大概有三公里,虽然不知道医疗设备怎么样,但先给银铄送进去看看吧?”方世杰说着,准备开个导航。
“恐怕不行。”陈姝拦住他的动作。
原本她也考虑过,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但她在这儿什么人都不认识,银铄缺钱缺成这样,可见也没什么人脉,她们需要一个能帮得上忙的。
而且,必须完全值得信任。
“但是去中区医院的话,我们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银铄这家伙——”
“方世杰。”陈姝神色郑重地打断他的话。
“我接下来要说一件可能会完全改变我们人生路线的事情,你可以选择听,也可以选择不听。”
她没有一股脑先说,而是给了方世杰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不能因为自己和银铄需要帮助,就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啊?”方世杰眨巴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乐了一声:“老大你说得这叫什么话啊,我当然听了,老大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如果会死呢?方世杰,你想清楚了,这是一个你知道了大概率会后悔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话,你还有机会彻底和这件事划清界限。”
“…”
空气仿佛凝结。
方世杰终于意识到严重性。
想到陈姝慌乱地从厕所跑出来,他也不是真的傻:“老大,那里面,有什么猫腻对吗?”
“不止,这件事,仅凭底层是无法构建的,必然涉及高层。你确定还要听?”陈姝将银铄从他背上接过,扛在了自己身上,隐晦的暗示着界限。
方世杰如果想自保,从此就得和她还有银铄断交。
不然时时刻刻都会面临危险。
“…”方世杰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脸都白了。
手指掐着掌心成拳,抖个不停,闷头往前走,一直走,仿佛后面追赶着什么怪物,只要走快点别回头,他就能平平安安。
陈姝没有追赶,只是慢慢背着银铄往前挪。
怎么办呢,总得先想个办法给银铄做检查,但她身体里打进去的东西一旦查出来就会惹出许多麻烦,最后恐怕揭露不成,反而先招来了灭口。
西落的太阳将三个人的身影拉长,方世杰突然停住了脚,他转过身,看着陈姝被压得佝偻的身影,血顺着她的伤口在衣服上晕染出了血花,但她除了往前走,别无他法。
“老大,我听。”
于巷口,三道影子汇聚在一起,融成了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