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了偏头:“就只是……一个秘密。”
“不过你居然也会耍心思,故意提出这个‘秘密’,让祂打消了继续纠缠的打算。”梅迪奇轻笑一声,嘴边的笑意却逐渐消失,“秘密太多的感觉,真够讨厌的。”
祂果然更喜欢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阴谋。
——
“聪明人的智慧使他找到当走的路;愚蠢人的笨拙欺骗了自己。
“愚昧人犯罪不肯悔改;正直人寻求彼此的宽恕。
“心里的苦闷,别人不能分担;心里的喜乐,别人无法分享。
“邪恶人的屋子必定倒塌;正直人的屋子必然屹立。
“有些道路看来正直,却是导向死亡之途……”*
羽毛笔悬在句子的末尾,也不知道是忘记了下一句,还是单纯不愿再继续写下去。
柔和的微风吹拂在头顶,让橄榄树的枝叶微微摇动,阴影与光芒的交界处落在纸面上,扭曲着书写者的视线,让那些安静的词语获得了独属于自己的生命力,似乎随时要凸显出来,爬出规划好的行与列。
故事在脱离掌控之内的范围,但是它又会去向哪呢?
亚当清澈如孩童的眼睛,温和地扫过自己写下的句子,笔尖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继续往下书写,祂感受到了一点不安。
来自潜意识大海?灵性直觉?还是某种因为看着事件不断进行,通过对故事走向的推测,所产生的消极预感?
亚当放下了羽毛笔,将手上的羊皮纸卷起,空想出的纸卷逐渐化为透明,最终消失在祂的掌心里。
就像是踩着恰恰好的时间点,黑色的人影突然间出现在亚当身侧,一把拍在了祂的肩膀上。
戴着尖顶软帽、穿着黑色亚麻长袍的阿蒙,捏了捏右眼处的单片眼镜:“有点稀奇,你居然空着手,是因为知道我会来找你?”
“不,只是对自己之前写的东西,有一点疑惑。”亚当露出和煦的笑容,“你又来看望卓娅吗?”
阿蒙向着那些繁杂纹的深处望去,孤零零的身影待在长椅上,像是长在黑色荒漠里的一颗枯树。
黑发的神子笑容散漫:“看望祂又没有任何意义。”
“你又发现了什么?”亚当问道。
“父亲之前将我叫过去,告诉过我,不要打扰萨斯利尔祂们。”
停顿了两秒,阿蒙不禁笑出了声,单单听他那欢快的语气,跟所说内容里的不满截然相反:
“我的调查才到一半,就这样在父亲的劝说下废弃了。直到现在,开始有教士、有牧师对父亲进行忏悔,因为他们的心里都生出疑问,信徒间出现了不安的传闻,就连他们都嗅到了让人不安的异心。
“我听着、看着那些隐秘庇护下的变化,甚至为此损失过几个分身,也什么都不能做。我的兄弟啊,被剪去翅羽又剪断舌头,你说我还能发现什么?还应该发现什么?”
阿蒙说话的时候,视线并没有落在亚当身上,而是望着卓娅的方向,就好像祂话语中的埋怨并不是针对亚当,而是对坐在怪异法阵中间的银发躯壳有所不满。
“你觉得,这跟祂有关。”亚当甚至不需要太多分析,祂对自己的兄弟很是了解。
“跟你也有关,不是吗?”阿蒙转过头来,祂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时,瘦削的脸颊便会稍显刻薄,冷淡的眼神很是疏离,“只有我被蒙蔽。”
不是那样的。亚当很想这么说,但是当阿蒙的目光扫过亚当的手腕时,那串橄榄枝编成的手环,像是荆棘般带来了刺痛,让这句话不再能说出口了。
“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吗?我离父亲的期望太遥远了?”阿蒙自言自语道。
只是因为站在祂身边,亚当把这两句话听得很清楚。
安静,还好有风声穿过树叶的微响,让这种安静的时间不至于太过冷清。
亚当摸了摸自己右手腕上的橄榄枝,轻声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写上一点故事的开端。”
阿蒙打量了亚当一会儿,重新展露灿烂的笑容:“真的吗?先说好,我可没有能拿来道谢的东西。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想偷的,可以告诉我。”
“不用。”亚当的手重新展开,空想出的羊皮纸卷,在他的左手上逐渐延伸、滚落,上面一片空白,“你想要写什么?”
“你比我擅长这个,那就由你决定吧。”阿蒙看上去很无所谓地说道,但是祂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羽毛笔的底端。
亚当看向远处的卓娅,羽毛笔轻轻划动,留下黑色的字迹:
“欢笑可以掩盖愁苦,却非长久,欢乐一过,忧伤仍然留存。
“迷失的路终有尽头,从睡梦中醒来者,又将如何看梦?
“那一日已然来临,……”
羽毛笔忽然停滞在最后,羊皮纸上染出了一片黑色的印记,就像是涂黑了一个本该落在此处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