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孟禾出房门就看见两个人斗鸡似的,明明面带笑意,眼睛里却是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崔县令,您要回县衙了?”她正问着,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粗壮汉子,身高七尺有余,满脸疲惫,让白孟禾不由地升出一股亲切感——眼睛眉毛嘴巴全都往下跑,一股子加了半个月班的社畜味。
高大汉子对崔煜拱手:“大人,您快回去吧,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怎么?”
汉子犹豫,看了白孟禾一眼。
“直说,两位道长不是外人。”崔煜两头招呼,“这是石捕头。这是余道长和白道长。”
“昨日那畜生伤了周举人的孙子,一家人都围在县衙外面闹。”
崔煜眉头轻皱:“实不相瞒,近日深县外有妖物作祟,遇害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死相凄惨。妖物狡猾,且深居湖底,衙门捕快拿它实在没有办法。二位道法高深,不知可否襄助于我?”
白孟禾自拿到水蛇内丹中的晶核碎片,心中有个假设慢慢成型,加之实在对水猴子感兴趣,很想一口答应。可顾虑到小狐狸的想法,还是先问他:“主子,你说呢?”
涂山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是谁,见她一个劲儿使眼色,知道这家伙又想看热闹,无奈答道:“我也好奇水猴子是何物,若有能帮到崔兄的地方,自然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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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几人回到深县县衙已是戌时。暮色沉沉,细雨蒙蒙,县衙门口摆着一排白灯笼,将本就破旧的门脸衬的像个鬼宅,路过的行人都裹紧衣袍加快步伐。
“周举人就差把纸扎堆在衙门门口了。欺人太甚!”石捕头愤愤说道。
“他家中就一个独苗,人之常情,随他去吧。”崔煜倒不甚在意。
路上石捕头粗粗介绍过案情。
深县南边有个青塘湖,大约十天前开始,每隔三日浮现一具孩童尸体,皆是无父无母的乞儿。因尸体情状诡异,也没人替他们报案,衙门的人没有声张,私下调查。可陆陆续续有十几个百姓说在湖中见到水猴子,三人成虎,流言传开以后,有人联想到送至县衙那几具乞儿的尸体,不都是从青塘湖打捞出来的吗?
于是水猴子杀人的说法不胫而走,闹得整个县城人心惶惶。昨日周举人的独苗小儿子仗着胆大,偷跑去青塘湖看,人没什么外伤,魂给吓没了。周举人家大业大,据说还认得上清观其慧真人,谁都不放在眼里,认定水猴子之事乃县衙办事不利,闹得衙门鸡犬不宁。
石捕头愁眉不展道:“对了,忘记禀告大人,周举人从上清观请了几个道士来,说是要自己去抓水猴子。”
涂山青脚步一顿,真是冤家路窄。看来要违背族长嘱咐了。
白孟禾倒不担心,上清观那么多道士,还能次次都碰上莲华?碰上了也是她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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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煜住在县衙旁的官邸。深县衙门破破烂烂,官邸倒修的不错,三进三出的院子,还带个后花园。只可惜他喜好清净,府中下人统共四个:管家兼门房,马夫兼杂工,厨娘兼花匠,长随兼家丁。四个人身兼数职,实在忙不过来,屋舍收拾得有些潦草。
“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早知你们来,我该请个短工来收拾的。若有事,吩咐张成就行。”崔煜将他们安置在一间寮房,便匆匆离去。
雨夜沉沉,星星月亮都躲了起来,宅子里没点灯,四下漆黑一片。
经过早上那一遭,白孟禾一直有点不敢看涂山青,就怕自己生出什么禽兽妄想。此刻夜黑风高,她仗着眼睛亮,偷偷看对面打坐的少年。
少年脸庞莹白如雪,眼口鼻都薄,脖颈立得笔直,肩膀好似宽了。睫毛长而密,蝴蝶一样轻颤,扫在脸上会不会痒痒的?
少女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被看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睁开双眼。
白孟禾瞬间心率飙升,手足无措,干脆两眼一闭,装作无事发生。转念一想,伸手不见五指的,他凭什么发现?又轻轻掀起眼帘去瞧,少年睁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臭狐狸!”白孟禾恼了,偷偷在心中骂他。看看怎么了?长那么好看不是让人看的?
索性不装了,睁大眼睛和他对视。
涂山青可能是真看不到,表情纹丝不动。两人眼神交缠,一个看似无心,一个貌若无意。白孟禾人怂面薄,心跳声越来越快,只觉得空气稀薄,周围静得恼人。漫长的十几秒后,她按住胸口,率先投降,闭眼修炼。
黑暗中,小狐狸见少女闭了眼,轻轻舒一口气,嘴角不可遏制的弯成半弧,笑眼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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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雨霁天晴,卖杏花的姑娘嗓音婉转,黄鹂鸟儿一般,和着幽香沿窗缝溜进来。
涂山青睡得正迷糊,胳膊被大力摇晃,“小青,快起来。我们去县衙。”
“这么早干嘛?你不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