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怕我死了便没人供她折磨出气了!”姜芸用了全力汇成的气力随着这句话的说出也泄完了。
言春又说了:“以前奴婢在家中听闻过您,都说您是才女,不仅会作诗写文,还承了琴仙的琴艺。娘娘,如今琴仙已逝,世人无不遗憾的,若是您把此艺传下去,好歹也算是个过日子的念头。”
姜芸听了这话,原是拿捏不准言春是否知道高泠之前的身份,现在却是肯定她不知情了,姜芸自己也不知为何,对于高泠的这个秘密,她从未想过要揭穿,甚是有意无意替他隐瞒,她口口声声说要恨高泠,但至此她心底仍是无法将陈焘与高泠看作是同一人,她仍爱着逝去的陈焘,仍不愿那样一个人身后之名受到任何的玷污,她问言春,“世人道陈焘是怎样的人?”
“是至洁至雅之人,如神似仙的人物。”
姜芸红红的眼里溢出泪珠,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她说,“是他,陈焘是这样的。”
“娘娘,名士陈焘,一生都是那样的人。”姜芸怎会听出言春的暗示,那些回忆像往常一样向奔涌裹挟而来,她皱了皱眉,强迫自己不再想,“别说了,你退下吧。”她默然起身离开窗子,褪了白舄露出疲倦的双足,卧躺在凤榻之上,侧身微微蜷曲,仿若躺在冰冷的废墟之上,无悲无痛的玉面令人摸不透心绪。
姜芸已这样躺了几日了,言春见此心中酸涩,可做奴才的怎能在主子面前多加言语,上前抚弄好皇后的丝被,悄声带门退了出去。
她朝站在院中等着自己出来的太监刘慎点点头,走了过去,“慧妃娘娘还未到?”
刘慎接道:“这会子还在正阳殿伺候,奴婢先在这盯着这些人,把偏殿收拾出来,言姑姑,您跟着陛下的时日久,在圣上面前说的上话,看看能不能进言两句,给这位惠妃娘娘再安排别的住处,咱们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怕是会扰了娘娘清净。”
言春隐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甚是意外刘慎会说出这些个话,“难为您为皇后娘娘着想,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在主子面前能说上话是主子的抬举,但咱也得掂量得清自己的斤两才是,公公不知道,陛下做下的决定任谁都是动摇不了的,日后您在陛下身旁伺候着,有些话想想也就罢了,说出来怕就是祸端了。”
刘慎在宫里向来是慎重的,方才那话他知说出来是不妥,但不说又有愧于心,现在看来要这位宫女向皇帝进言是徒劳之举,也就未就此说下去,“姑姑说的是,这圣上这样做自有圣上的道理,咱们还是做好本分的事。”
“是呀,这在宫里啊没有好伺候的主,都是提着脑袋过活罢了。”
“您还别说,您呐,还真遇上一位。”说着抬手往正殿那边指了指,低声道,“这位娘娘啊,素来是个体贴下人的,性子不温不热的,不争不抢的……”
说了半截,又长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知这变故之后,是否会性情大变,您还是要小心伺候,还有新封的惠妃娘娘……不是个善茬……”
“谢刘公公您提点。”
刘慎该说的话说尽了,往侧殿瞥了一眼,瞧着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说:“天可怜见,皇后这样的人,不该受这样的罪。这两日朝上也不安稳,咱得回去了,若是陛下动怒,那些个小太监们应对不了。这宫里的事日后还劳烦姑姑照顾。”
“公公说笑了,该是受您照顾才是。”言春恰如其分地浅笑着,泠然如水。
刘慎离开华阳宫前,又意味深长地回头瞧了瞧,这暑天仍是热的很,言春身后的华阳正殿,殿门紧紧闭着,两侧廊外的紫薇树满冠白花,在烈日下耀眼刺目,他也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
是夜嘈嘈切切的琴声充斥着整个华阳宫,姜芸于一片昏黑中醒来,只是睁开了眼睛,酸乏的身体尚在沉睡之中。
透过轻纱帷幔,她盯着窗外宫纱灯映进来的微亮,好一会儿,室内的一切渐渐有了轮廓,她转动着眼睛,目光落至自己空荡荡的内室,那里此前有两张小床,她看不得那些,每次醒来见到便会立时崩溃。
两日前言春斗胆趁皇后昏睡时带人将小床挪走了,包括殿内所有的孩子留下的东西,收拾得一个不剩,言春已准备好自行领罪,没成想皇后醒来后,没见到那些,并未动怒,也未哭闹,甚至没过问一句,只是静静地盯着窗子发呆出神。
言春推门进来,一手握灯台一手遮火焰,烛影儿映着她的脸,照出素静的五官,她的容貌打眼一看没什么深刻之处,却耐看得很,有着淡淡的别致的味道。
姜芸动了动,言春这才发觉皇后醒了,用手中的灯烛将各处的灯台都点燃,暗黑的室内顿然有了光亮,最后将灯烛放在了挨着床榻的桌案上,她撩开帷幔挂起,“娘娘,您醒了。”
“谁在抚琴?”
“是新封的慧妃,陛下安排在侧殿住下了,她原是宫里的女乐,善琴,奴婢,白日里她应下了说不会扰了娘娘休息,只是今晚陛下来了。”
姜芸心里恼得很,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