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非晚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侧卧在马车的软榻上,而反派端坐在对面的车板上,目光阴鸷,宛若毒蛇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她。
她猝然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强压下心中的那股惧意,撑着身子坐起来,瞥了眼窗口,帷裳被风吹起,露出一片漆黑的夜色。
谢无期动也不动,脸上蕴藏着怒气,显然还在记恨之前的事,男人犟起来死要面子,程非晚却不欲与他继续僵持下去。
毕竟他还是她的目标,任务还得继续执行下去。
“这是走到哪了?”程非晚主动开口打破寂静,轻声询问,“我们是要回客栈吗?”
那片沙漠离原先他们落脚的客栈并不近,今夜不知道能不能赶的回去,因为这桩事,他们在此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可她的话音落下许久,也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程非晚上下将人打量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某处,强打起精神调笑道,“真坏了?”
谢无期眼皮一跳,可不待他有所反应,对方又立马摆出疑惑,自说自话的道:“不可能,我下手有分寸,没使那么大劲儿。”
瞧她如此模样,他心头压抑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露出层层伪装之下的疯魔和暴戾。
谢无期猛的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少女的脖颈,他将人往前一拉,眼神晦暗阴冷,泛着嗜杀之意,却偏偏轻声慢语的问:“风觅,你是不是以为孤真的不会杀了你?”
听他如此口吻,程非晚便知,谢无期动了杀心。
他越是气急败坏、怒不可遏,越是好拿捏,那证明他没动真格,而平静下来的时候,反倒危险,可她却不能表现出分毫恐惧。
“殿下叫错了吧。”程非晚神情未变,微微勾唇叹道,“这世上哪来什么风觅啊。”
他虽掐着她,但并没有使多大的劲道,只会令她感到不舒服,却不会影响到她的呼吸。
谢无期眯了眯眼,难得起了些好奇心,顺着话问:“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
闻言,程非晚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权当做没听到这一问,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不会杀我。”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说话时有气无力,在反派探究的目光中继续道:“恰恰相反,你只要一个不开心,随时随地都会取了我的小命,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那你怎么敢……”谢无期脸上的怒火再次翻涌出来,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你就那么想死?”
他其实也不知,究竟是气她那温柔乡里突如其来的攻击,还是气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处处与他做对,心中涌起无限的烦闷。
“如果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呢?”程非晚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脆弱,语气真挚,眼神悲伤,“我一点都不想死。”
她自嘲一笑,颇为苦涩,半真半假的说:“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我曾经为了活着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包括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听罢,谢无期却没有立时回答,他神情未变,很难看出究竟是信还是未曾信。
他的大拇指指尖微微拨动,轻轻摩擦她脖颈上已经结痂的齿痕和剑伤,半是嘲讽半是提醒的说:“那你更不该惹怒孤。”
“是吗?”程非晚毫不回避,直视他的眼睛,彻底戳破两人间最后一层窗户纸,“殿下之所以留我在身边,难道不正是因为我与旁人不同,能为你带来一些趣味吗?”
谢无期无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杀了我,对殿下有什么好处呢?”程非晚淡淡一笑,语气信誓旦旦,仿佛料定了他的答案,“不仅没有,可能还会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我的存在了,不是吗?”
他不想暴露身份,需要她在身边打掩护;而知道他身份的人中,还有一个与她关系极好。
虽然就算杀了她,符卿也不敢如何。
毕竟他是君,她是臣,却终究会寒心,未必再肯忠于他。
区区一个孤女,自然比不上医仙之徒的忠诚,这买卖不划算。
谢无期气笑了,“你在威胁孤?”
“我只是在提醒你。”程非晚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往下扫,声音轻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散,淡漠又隐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毕竟……太子殿下从来都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谢无期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松开桎梏。
程非晚便抬起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脖子上扒下来,而他任由其为之。
那双眸子褪去怒火,却依然没有放过她。
程非晚顶着这样的注视,不惊不惧,在软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把对方当成一团空气,即使忽略不掉,也表现的不在乎。
【这反派的心思可真难琢磨。】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