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暖阳,拂过他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平复住语气:“去了何处——”
宣妩弯起嘴角,悄悄往前挪了两步:“方才看那边有卖花女与鸳神的面具,就去买了来。”
刚等她说完,她便又从身后拿出一个面具盖在他面上,那是个金素谧纹面,闻景弈下意识的抬手,覆上她的手背。
二人稍愣,宣妩却也不松手,依旧执着那面具。
“公子,你可愿意庇佑我。”
她目光炯炯,身上的茉莉香逐渐靠近,一片沸反盈天中参杂着她腰间铃铛响,闻景弈透过面具的眼洞,看到她一身青蓝湖光衣站在那里,花鸳节热闹非凡,这热闹似乎融不到她身上,可她还是温婉而笑对他。
庇佑。
他不说话,也没放手,眼眸中似有暗潮涌动。
一旁的摊子突然点起烟花,在宣妩身后爆炸,火燎蹿天,她被吓得惊慌抽回手堵住耳朵。
在她紧闭双眼的一刻,闻景弈扔执着那面具,可下一秒,又松了手,那面具跌落在地上。烟火只有短短的八声,宣妩从惊吓中回神,一眼便看到了脚边的面具,心中有些杂陈,她弯腰拾起,抬头之时已发现闻景弈走得有些远了。
她低头跟在身后,二人一前一后步至静寂小河边,远离了喧嚣,宣妩在身后阵阵咳嗽起来。
闻景弈停步,回头看她。
宣妩对上他的视线,回之一个微笑。
闻景弈:“为何而笑。”
“啊。”宣妩愣了神,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看见公子,所以才笑。”
“我说的是今日在茶馆,听完故事。”
她回想,边想边娓娓道来:“我笑,是笑他蠢笨,为了人间情爱舍了自己性命,若是我,那女子生死嫁娶,与我有甚关系,如若真爱,我更愿意亲手了解她,死后与她尸身相守,也无人再会拦。”
“你倒是凉薄。”闻景弈笑她。
从前他以为,宣妩待人温润,想必心是暖的,就算做不出以命换情的举动,至少愿意嘴上说说,而如今,她竟鄙夷这惊天动地的爱情,说出“杀了她然后再相守”的言论。
只觉脖颈处有些发凉。
宣妩自知话说的有些绝对,打笑道:“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我哪会有如此壮志。何况,我所爱的人,无需我的奉献,他自有神云庇佑,而我,只需蒙受他的庇佑就够了。”
景弈不语。
“若是公子,难道就愿舍了裕翎山谷成全自己的情爱吗。”宣妩又问。
“自然不愿。”
“那我与公子是一样的。”宣妩贴近,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两颗凉薄的心靠在一起,要冷一起冷,要暖,也是一起暖的。”
“我心待旁人凉薄,唯独对君,赤忱滚烫。”
那手指调皮,钻进手心,又撑开指缝,十指相扣,掌心与掌心相连,原本冰凉的空间竟也生了些暖意。
闻景弈只看她,不说话也不推辞。目光所及她另一只手上拿的两个面具,饶是悠悠开了口:“你要的庇佑,我能给。可我做不了你的鸳神。”
“公子不是做不了,是不敢做。”宣妩踮脚,闻景弈以为要亲他,头稍稍一侧,只听她说,“公子身披大任,不能被小爱所困,我自知公子从初见之时就对我有疑心,怕我是迟夕细作,只是不说罢了。公子不敢赌,不敢全将一颗心托盘而出,可公子仔细瞧瞧我,我不过是天地间一个小女子,渴求多些爱意,只希望赤忱之心能得到回应罢了。”
“宣妩姑娘……”闻景弈一开口,仍是毫不留情的冰冷。
宣妩已流了两行清泪,她哑然失笑:“公子,可否让我为你戴上面具,让我看看,就一次。”
水波潋滟,良久,他点头。
宣妩为他系上,指尖摩挲着面具轮廓,从眉眼到唇角,她给自己也系上,雪景漫漫中,她扑进他怀里,抖声道:
“阿弈……”
“分我些爱意罢……”
他虎躯一震,似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怀中人,可想推开她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而后落于身旁两侧。
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没法承诺,可也没法拒绝。
长夜漫漫,二人身影交叠,伫立在河上的石桥上,宛若一对璧人。而另一边,万家灯火阑珊,飘雪也无法阻拦热情,有人愿做一人的鸳神,而有人,入戏而不自知。
若与长君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