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溅起的水花拍打过人行道,引起行人愤怒的惊呼。
粘稠的气氛在宽敞明亮的便利店里渐渐趋向凝滞。
凌夜很清楚,这样的坦诚,极有可能让今晚成为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后的见面。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就在他的情绪渐渐在这样的沉默中冷却的时候,戚海潮才从窗外的事物上收回视线。
像是没有完全明白凌夜话里的意思一样,反问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凌夜有些意外。
“你父亲正在服刑,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他犯得罪是因为你,你享受了他的犯罪成果?”
在戚海潮的认知里,惠不及子女,那么罪也不该迁怒于子女。
凌夜有些发怔,颇感惊讶的看向戚海潮。
他听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总觉得那些分外克制的情绪好像马上就要破土而出了。
只是面上的云淡风轻早就成为了一种本能的面具。
“那倒是没有,他犯得罪,不可饶恕,我非但没有受惠,反而我跟我的母亲,都因此负累许多年。”
凌夜的语气在说到父亲的时候,夹杂了前所未有的阴郁和凉薄。
像是在评价一个陌生人。
一个痛恨至极却永远无法摆脱的陌生人。
“那不就得了,这件事情,除了影响你考公考编考军校,还能影响什么,或者你还有想当人民公仆的志向?所有有种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吗?”
戚海潮一口气问出心中的疑惑。
始终萦绕在这个男人眉间的丝丝愁绪,让她能清楚的感知到他的不甘和愤懑。
“也没有。”
“所以啊,都是你自己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沉重枷锁罢了,这些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英俊温和,看上去应该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生活境遇大抵不错,比很多人都强了太多太多,你压根没有比任何人矮一头。”
凌夜闻言,掀眸与她对视。
那道柔和又坚定的目光,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随即笑了。
笑容里有毫不掩饰的爽利。
笑过之后,凌夜低下头,眼眸轻轻垂下,眼底浮现出的淡淡阴影被额角垂落的发丝遮挡。
他低声叹喂般的叫了她一声。
“戚海潮。”
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喑哑。
光听声音,就觉得有种难言的郑重。
戚海潮微微侧过身来,正视着他:“嗯?”
凌夜的唇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抬眸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晦涩不明。
他一贯坦荡,对命运不服输,即便深陷泥潭的那几年,也从未有任何事情让他如此踌躇,坦荡肆意的任由自己身上的那股子骄傲劲儿张扬出去,伪装也好,惶恐也罢,绝不会示于人前。
他从不低头,也永不示弱,就是铆足了尽头想要过好日子给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看,即便做错,即便存了恶劣的心思,也从来不会心存忐忑。
“我压根不是什么温和的人,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得罢了,装的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信了,好像那些脾气和性格都被藏到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戚海潮怔了怔。
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凌夜自嘲的笑笑,继续说:“虽然一直觉得,那些话是总有一天必须要跟你交代清楚的话,却也明白,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但其实我本来更想说的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好奇?”她不解。
或者说并没想明白,今天早上那个蓬头垢面,形象欠佳的自己的,到底有什么值得眼前这个男人产生兴趣。
“是,好奇。我很好奇,戚海潮这个漂亮的让我有些无措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短短的一面,几乎话,就让我深陷其中,这一整天,我一直在想起你,工作的时候,面对客户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卑劣的想象着一切可能。”
“当然,我也想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很有可能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男人了,却还是动了想要再见一次的冲动。”
戚海潮呆呆的看了他好一会。
灯光似乎愈加的晃眼。
她的鼻尖忽然一酸,眼睛干涩的厉害。
隐形眼镜传来一阵短促的,或许是错觉的刺痛。
让她倏然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她抿了抿唇,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那股不断翻滚的暗潮汹涌,指尖被她自己掐住,攥的几乎范了白。
有人走近便利店。
热热闹闹的一堆放了晚自习的学生。
戚海潮才恍惚想起来,这附近还有一所江城知名的高中。
原主的母校。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