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把晓夜带出医院后,没去找餐厅吃饭,而是把她塞进了自己的车里。
“晓夜。”
“嗯?”
“回家吧,别再留在这里了。”
晓夜大惊。
“你说什么?咱们不是去吃饭吗?”
“还吃什么饭?”晓昼勃然大怒:“看到你俩这样,我还吃得下去饭才是见鬼!”
“怎么啦?”晓夜浮起勉强的微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晓昼冷笑,“你快照照镜子吧!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憔悴过!”
晓夜陷在座位里沉默。
“还有东君,”晓昼咬牙切齿:“我看这家伙,八成已经疯了!他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啊!难道你都不劝他的吗?”
“如果劝得了的话,我现在也不会这么苦恼了……”晓夜望向窗外说。
啪!
晓昼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
“所以我才要带你回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也被毁掉!”
晓夜再度大惊——
“这么说,你刚刚跟东君——”
“是!我警告了他,如果他不放弃捐肝,我就带你回去,而且以后也不准你俩再见面。”
晓夜像炸毛的猫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替我做这种决定啊?”
晓昼冷冷道:“因为我是你哥,我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害你伤心。”
张东君怔怔地坐在床上。
直到现在,他的耳边仍阵阵回响着晓昼临走前所说的话。
“如果你不放弃捐肝,我就立马带晓夜回去。”
被主任威胁了呢!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换作他是晓昼,说不定比他做得更过份……
我也想更多地给予晓夜快乐,想满足她一切的愿望,想让她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没有任何烦恼,可现实是,自己的确是来自这样一种家庭——并非是原生的,而是被寄养的……
人如果不能知恩图报,又算是什么人呢?
阿建走进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低着头、沉默着,他变得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这种沉默、忍耐,是由家庭变故引起的,挫折与苦难,总能令人一夜成长,一如当年,他被妈妈带出那个充满暴力的破碎的家一样。
“表哥,”过了会儿,阿建开口:“你还是放弃捐肝吧,不要勉强自己了。”
张东君听了,只是笑笑。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自私一点,逃开这一切,回到晓夜的身边去,以前不觉得,现在,他却无比地怀念这之前住在晓夜家隔壁的日子。
他以后还会有机会吃到晓夜给他做的早餐吗?
他睡觉忘了盖被子,晓夜还会跑到他家来帮他盖被子吗?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把一个仙女一样的晓夜,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说傻话了,”他对阿建说:“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们都不该放弃。”
站在门口听到这一切的舅妈,用手捂住嘴巴,眼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当晓夜摆脱哥哥回到病房时,她看到张东君被他的家人簇拥着,大家脸上都带着微笑,这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让晓夜大吃一惊。
随后张东君发现她回来了,他带着脸上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
他一定以为自己已经跟哥哥回去了吧,所以才笑得这么开心?
不。
他并不开心。
尽管他脸上充满了笑意,可在这张笑脸的背后,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正在哭泣。
一瞬间,他在她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小小孩,尽管,她从未见过他小时候的模样。
真是一个笨蛋!
可是,正因如此,他才显得更真实,不是吗?
虽然,还是觉得他有点傻里傻气的,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败给他了,败给他这股名叫勇敢的傻气。
她像沉在海里而又急需要浮出海面的人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带着和他一样静静的笑容走进去。
这天晚上,张东君忽然说想带她去海边散步。
“现在?”
“现在。”
两人像做贼似的悄悄离开了医院。
他们在夜晚的空无一人的沙滩上散步、奔跑,随后又紧紧地搂住彼此的身体静静地往前走。
“冷吗?”他问。
海面上吹来寒冷刺骨的风。
“不冷。”她笑着说。
但他坚持要打开外套的拉链、并把她的手塞进他的外套里。
从薄薄的毛衣上传达出来的他身上的温度,的确让她感觉不到寒冷,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深切的茫然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