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
哪吒背人很稳，陈香末趴在他的背上，几乎感受不到震动。她将两条小臂夹在自己前胸，避免更多的身体接触。
寂静中走了一会儿，哪吒听到背后有细微的抽气声，他知道后面的人在哭，立即停下脚步：“怎么了？”
背后的声音静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响起。
“没事。我就是想起，容容也背过我。”
容容？哪吒恍然想起湖水中那个穿着古怪黄裙子的少女，那便是与她做过约定的好友吧。
想到幻境中少女的样子，他沉默着低下头，盯着脚下黑色的泥土，继续朝着城门走去。
“初三的时候，我不小心在主席台踩空，摔断了双腿，弄的我爸妈不得不每天来学校门口接送。但是学校里面他们就没办法了，上厕所，下楼梯，这些都是问题。”
那个时候，关月容承担起了背她的职责。整整两个多月，她背着她上下楼梯，去厕所，从教室到校门，又从校门到教室。
刚开始，她小心翼翼地将双臂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害怕自己会摔下去。但那瘦弱的脊背宛如小舟，飘飘摇摇，硬是承受住了另一位少女差不多的重量。
于是后面，她便习惯将脸埋在她的肩胛骨，不去看倾斜向下的阶梯。在一上一下的晃荡和衣物皂角的清香中，她觉得自己是摇篮中被守护着的婴孩。
她经常会问：“容容，我是不是很重？”或者是“累吗？”
关月容会站在原地将她往上一颠：“还可以。”
但她心中有点不相信。在腿好全了之后，她也试了一回将关月容背起。16岁少女纤细的身躯压在她的背上，她走过长长的学校走廊，一阶一阶地爬上楼梯，双腿已然不住地打颤，汗珠从下巴一滴一滴地打在瓷砖上。
她望着光洁的瓷砖上模糊的两个人影，心中想，原来容容这六十多天以来承受的是这样的重量和辛苦。这样的情谊，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站在那样高的钟江大桥上，明知道她就在下面，她的双腿却不住地发软颤抖，竟迈不出一步。
从此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她害怕那座耸立在钟江上的大桥，怕那桥下滚滚东流的江水，就连远远瞧见桥上竖琴弦般绷紧的钢制斜索，她都会忽然大哭起来。
滚热的泪水滴落在哪吒的后背，他心中有种被刺痛的悯恤，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但又觉得沉默如刀。他极少有这种近乎无措的感受。
“如果累了就靠着我。”半晌，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陈香末确实是筋疲力竭，她撤下一只手，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凸出的蝴蝶谷硌着她的侧脸，那感觉就像是再一次回到了关月容的背上。
无声流出的泪水被布料吸收得干净。在寂静的夜风中，她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哪吒回到柳家时，孔方忽然从黑暗中窜出来，他竟一直在院子外等他们回来。
“高人……”他正开口，就见眼前的人将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姿势。他的目光上移，才注意到他背上已然熟睡的人。
他于是压低声线：“高人，你们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看到城外涌入白雾，这会儿已经没了，是不是就是你们降伏的妖怪？”
哪吒点一下头：“是蜃妖，已被我们封印。”
“蜃？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大妖怪吗！据说它无影无形，善以幻境迷惑人心。”孔方竖起大拇指，羡慕道：“我学艺不精，只能凭借着师父留下的宝灯驱走一些小妖，要是遇到这种大妖，肯定是死定了。”
“我交代你的事呢？”
孔方一拍脑袋：“你们一走我便去打听了，放走妖猴的表小姐是柳家嫡出次女的女儿，这位二小姐嫁到了青梅竹马的江家，只得了一个女儿，闺名江扶玉。”
江扶玉，柳扶玉，同一个名字，这会是同一个人吗？
哪吒心中思索，继续听他说道：“二小姐嫁过去的时候，江家只是个普通的商户，后来便搬迁到扬州，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江南第一富商大贾。见女婿发了迹，柳家主家便也搬迁到了扬州，这位扶玉小姐若是未嫁，八成也在扬州。”
他说完，紧紧盯着哪吒，像只向主人邀功的小狗。
哪吒盯着他看了几秒，从袋中拿出一粒丹丸，递给他：“你修行基础没打牢，这是帮助稳固筑基的丹药，当作你帮忙的酬劳。”
孔方兴奋地接过丹药，一仰头扔进嘴里。看得哪吒都愣了一下：“谁给的东西你都吃？不怕有毒？”
孔方嚼吧嚼吧咽下去，一抹嘴：“我又不是傻子，谁给的东西都吃。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我修行天赋虽然不算高，但是直觉非常准！”
说着说着，他便感觉到腹中灵力开始涌动。他捂住肚子：“这么快就有感觉了？！我得马上去打坐调息！”
他转头往自己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