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回为何一直盯着我看?”谢子桉又问。
边看他还边跟裴秀才嘀嘀咕咕,准没好事。
他最在意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了。
杨缳一滞,本想将原委向他道明,却又担心会对裴秀才不好,只得语焉不详道:“我们在说你的名字好听。”
“哼。”谢子桉才不信她,见问不出来,也就不再问了,扭过头“啪”地一声合上了院门。
杨缳碰了一鼻子灰。
过了县试,紧接着就是府试。
不比县试轻巧,府试是要撤下一多半人的。杨濉已经打算叫杨缳去考考试试,就当是积攒经验了。能一回就过关更好,如若不能,也能做个警醒,叫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而更用功地读书。
反正他们如今就在府里居住,来回也不费什么事。
杨缳到学堂里一问,发现大家都存着这样的想法,就连前年落榜的孟天渝都想再试一次。
“僧多粥少,压力如山啊。”他们都这样感慨。
虽说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可是如若能一举中第,谁愿意落榜呢?孟师傅学堂里本就是些爱学习的孩子,如此一来,一个个都学得更起劲了。
杨缳被同窗们感染,也开始天天早起在院子里晨读。
谁知她的读书声却吵到了谢子桉。他忍了许多天,终于忍不了了,上门控诉道:“留到学堂里背不行么?无端扰人清梦。”
杨缳没想到会吵到他,忙说抱歉,解释道:“我打算报考今年的府试,担心过不了,所以才在私下里多用用功。”
“连府试都过不了,白痴么?”谢子桉一脸不耐烦。
杨缳立刻拉下脸,道:“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聪明的。”
就算你再聪明,也不能当面骂人家白痴,没礼貌。
“你住的院子离我还有段距离,我声音不大,连阿叔和哥哥都吵不醒,怎么会吵醒你的?”她心中有气,便直接道明了自己的疑问。
实则她最担心的是吵醒杨曙和杨濉,因此背书时特意控制了音量。这么多天下来,她阿叔和哥哥从未有一日背她吵醒过,哪知谢子桉居然第一个说嫌吵。
谢子桉听她这样问,忍气道:“我自小耳聪目明,睡觉浅,一点动静都能吵醒我,你在院子里读书,声音再小,我也是能听到的。”
这是实话,他姐姐从小就说他睡得比狗还浅,耳朵比兔子还灵,眼睛比鹰还尖,不如夜里把阿黄牵回家,把他栓门口,防偷防盗——但这些也是不必告诉她的。
他自觉十分真诚,谁知杨缳两手一摊,道:“那是你的问题。是你的耳朵异于常人,怎么能怪我读书声太大呢?”
谢子桉气了个仰倒:“好,很好,你很好。”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顶他。
“其实问题很好解决呀。”杨缳笑眯眯地说道,“你堂堂谢二公子,只要搬回谢府,不就不会被我打扰了么?”
“可我——”
不想搬回谢府!
谢子桉险些脱口而出。
谢府冷冷清清的,主人一个不在,下人也少,他才不要搬回去。
他虽然厌恶热闹,可是也很怕寂寞的好不好。这个小院如今住着就正好,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搬进来的,住得舒坦得很,只除了她早上恼人的读书声!
他恨恨地闭上嘴,只拿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她。
然而他生得实在过于清秀,瞪人的样子就像一只气鼓鼓的幼鸟——可爱是可爱,但是一点也不唬人呐。
杨缳恶劣地想再戏弄戏弄他,但到底不熟,就怕真把他惹毛了不好收场。于是她赶紧说道:“好啦,我以后别早上回屋里背,这样你应当就听不到了吧?”
只是这样一来灯油就费得多了,她辛苦抄书换来的那点零用钱估计全都得搭进去了。
谢子桉却满意了,颔首道:“君子一言九鼎,你得说到做到。”
而后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回了自己小院,也不计较她方才故意气他的事儿,连背影都透着欢快。
这就好啦?杨缳眼瞅着他离去的背影,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人怪好打发的。
眨眼府试将至。
当天,杨缳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山人海。
待考的队伍排成了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长龙,曲曲折折绕了足足四道大街。州府衙门里的差役不论老病残全都安排上了,才堪堪够把住这群人。原本为乡试准备的四十六间考房一间不落全部用上了,却还是不够,只得又临时搭了一间,才勉强够用。
杨缳在队伍里排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在搜过身后拿到考牌进了考房。
结果刚一进考房,就见谢子桉在考务官的位子上正襟危坐,见到她后,一声不吭地扭过了脸。
杨缳这才想起来她哥哥也是一大早就被衙门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