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个男生是有过节吗?”
“嗯,他之前在我们学校门口讹学生的钱,看他不爽,就打了一顿。”蒋明说,语气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平淡。
“后面他就准备报复你?”
“差不多,你那天在书店也看见了,这人不识相得很,”蒋明挑起一边的眉毛,“那会儿你不还说我是什么混混大王吗?”
“我不是故意的。”这次轮到郑遇辩解了。
“好好好,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郑遇越说越小声,“主要是你当时也比较……”
“比较什么?”
“比较凶。”郑遇直言不讳。
好极了,郑遇同学,你也是深谙说话艺术的人。
“我哪里凶?”蒋明心头一紧。
“一点点而已。”郑遇拢住松鼠的身体,尽力替它隔绝庙外的风雨。
“我是凶残,比不上那些个学习好的。”蒋明把松鼠塞回内衬里,用力合上了外套。
“什么意思?”郑遇不解地抬头。
“跟你一起竞赛的那好学生,叫什么来着,许嘉淳?”蒋明语气十分不善。
郑遇摇头:“我不太喜欢他。”
“哦,为什么?”蒋明脸色如常。
“他有点……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功利,”郑遇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而且总是找我,我不太喜欢跟他说话。”
“哦。”
蒋明脸上波澜不惊,但嘴角隐约泛起一丝难以被捕捉的笑意。
“还有,”郑遇犹豫到,“他在教室说你坏话,我不喜欢这样。”
蒋明没说话。
庙外暴雨如注,风声萧瑟,层层叠叠的树叶被吹得抖动,在无名的黑夜里窸窣作响。
沉默毫无理由地蔓延开来。
郑遇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踌躇之间,她感觉背后的心跳声愈发剧烈,平静地宣告着身后少年的存在。
砰砰——
蒋明有什么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却仿佛被生生凝住,无法出口。
沉默,仿佛无穷无尽的沉默。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对了,”郑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及时开口打破了忽然冻住的气氛,从包里摸索起来,“找到了!”
借着隐隐约约的朦胧光亮,蒋明看清了对方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件拍立得。
“我之前落教室了,后面还转回去取,”郑遇不甚熟练地摆弄着机身上的按钮,“本来是打算拍拍山里的景色的,一直没机会拿出来。”
“那……”
“拍一张吧?”
两个人心有灵犀,异口同声。
蒋明睁大眼睛,郑遇也眨眨眼睛,在黑夜中只能隐隐看清彼此面庞的轮廓。
“苦中作乐,你还挺乐观。”
“现在走不了,我也只能乐观了。”郑遇难得地笑起来,眉眼弯弯。
蒋明定定地看了她一秒,轻声道:“好吧。”
没有光源,只能打开手机闪光灯,炽白色的光照在两张被雨水浇得透湿的脸上,雨滴顺着颊侧流下,但他们都试图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
郑遇举起拍立得,咔擦一声——
拍好了。
暴雨已将她手中的东西淋个半湿,郑遇赶紧把东西收回来,谨慎地塞进书包里。
“等洗出来,我会拿给你一张。”郑遇说。
“好。”蒋明疲倦地闭上眼。
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他们能做到只有蜷缩在一起,为彼此提供一点可怜的温度。
郑遇直视着黑沉混沌的夜幕,闻到了一股泥土与雨水混杂起来的腥味。
夏季少有的寒冷。
蒋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她也累得有些睁不开眼。
郑遇咬了一口下唇,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他们的情况尚且不乐观,不能睡着。
看着蒋明苍白的侧脸,郑遇活动了一下肩膀,企图让大脑清醒些。
山体滑坡造成的巨大声势只发生过一次,自那声巨响之后,整座山都静寂下来,或许是泥石流规模不大,已经停止,又或许是被倾盆大雨掩盖过去。
她不知道。
郑遇的手搭住膝盖,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时间流逝,夜晚来到了后半截,雨势逐渐减小,水滴垂落的频率变得低缓。
有出行的可能。
郑遇心头一喜。
他们距离脱队的位置并不远,只要耐心等待,总会等到救援。
只要别继续发生什么意外。
她正要拍拍身边人,却听远处沉重的轰鸣声,层层递进而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