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言来不及进帐去确认纪清扬的情况,只得跪下接旨。
心中惴惴不安。
德顺清清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安平郡主负伤,深感忧虑,特召安平郡主回京养伤,钦此。”
唐子言猛地抬头。
德顺面容严肃,道:“唐副将,既然郡主身体欠佳不能接旨,那便请您代为接旨吧。”
唐子言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反应。
尽管唐子言心里早已百转千回,面上却表现冷淡,仿佛只是因震惊而没有反应过来。
德顺好心走近一点,提醒道:“唐副将,赶快接旨吧。”
唐子言不敢替纪清扬接这个旨。
按理说,三年兵戎生活,纪清扬受伤不在少数,没见哪回高高在上那位有什么表示,而这次,消息就这么迅速的飞回京城,才三天,皇帝召纪清扬回京的旨意都传过来了。
只能说,皇帝早就在这里安插了眼线。
这种时候,急召纪清扬回京,毫无缓和余地,无非是落井下石,借机收回兵权。
这一回,纪清扬哪里还有再回沙场的机会。
若是有选择,唐子言希望纪清扬不要过这九死一生的生活。
可比起回到那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面对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还有皇帝的猜忌算计,唐子言宁愿将纪清扬留在边境。
若要彻底打压纪清扬,皇帝能做的无非两个,其一是,给纪清扬寻个郡马,从此将她困于宅院。
其二,要她死。
纪清扬这两年来颇受百姓爱戴,人人都说,武成王去了,尽管无子,却有一位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郡主。
一时间风头无两。
民间只是如此,而各地学堂府门间,言论更是非常。
京城第二才子龚谨曾在诗酒会上喝醉,大放厥词:“天下岂是男儿天下?考取功名,为官立业,男儿女儿又如何?且看安平郡主!谁敢说不崇敬于她?”
这话不只是他一个人所想,只不过敢如此张扬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后面科举考试之时,明明本该位列前三甲的龚谨,却出乎意料的落了榜。
人人心照不宣。
所以,唐子言的担心不无道理。
德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中暗含威胁:“唐副将一介平民,如今也算飞上枝头了,可别白白葬送了自己这三年的九死一生。”
唐子言跪的笔直,闻言,笑着低声回:“九死是真的,一生,想必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德顺闻言脸色大变,呵斥:“唐副将慎言!”
唐子言声音低,除了德顺没人听见,德顺无奈忍下,招手唤来侍卫,准备强迫唐子言接旨。
顺便下了最后通牒:“唐副将,您要是主动接过去,这是一回事,若是我逼您,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子言闭上眼睛,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凸起。
德顺见碰上了冥顽不灵的,开口道:“来人!”
“等等!”
突然被打断,众人寻着声音望过去,站在帐门口的,赫然就是安平郡主纪清扬。
唐子言声音焦急:“郡主!你伤重未愈,不宜出来走动!”
纪清扬没理唐子言,而是直直看向德顺:“德顺公公。”
德顺给纪清扬行了礼,纪清扬扫了一眼,笑道:“唐副将年纪小不懂事,怕是不敢替我接陛下的旨,这才惹恼了德顺公公。”
德顺点头哈腰道:“哪敢啊,奴才也是怕副将年纪轻轻跪坏了。”
纪清扬笑出声,脸上却没半点笑模样,目光晦暗,语气却淡然:“我来接旨。”
德顺脸上松弛了几分,心想还好这郡主识时务,一番流程下来,纪清扬接过旨,德顺赶紧上前殷勤地把纪清扬扶起来。
纪清扬这会身上没穿盔甲,柔顺的素裙衬得她愈发明媚,一点也不像杀过无数条人命的铁血将军。
连德顺这个宦官都看呆了。
谁知,纪清扬刚站起来,德顺带人还没走远,便听见纪清扬严厉地呵斥声。
“唐子言!你胆子是愈发大了!”
德顺回过头来,看到纪清扬一张清冷貌美的脸上微露愠色,唐子言还在那处规矩跪着。
纪清扬转身回帐,只留下一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找我。”
德顺看够了热闹,才挥挥手带着一众侍卫离开。
德顺来的时候是下午,入夜,有士兵给纪清扬送晚饭,正正撞上跪在帐前的唐子言。
士兵吓了一跳,唐子言丝毫不觉,僵硬起了身,声音冷冷道:“给我,我给郡主送进去。”
士兵战战兢兢地走了,唐子言艰难迈开步子走进军帐。
才刚走进去,纪清扬平静声音传来:“怎么,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