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大的那个(她叫维卡)坚定地说:“我们会好好学手艺的。但我们要直接从夫人的口中收到命令。我们要陪在她的身边。”
“……但现在我们都不被允许接近她,”拉达补充。
那是。门先生肯定不想在家里看到红发的女仆。
萨穆埃尔思索了一会儿。
“……成吧。正好我也有事找书拉密夫人。你们先回去等着,我看情况,帮你们提一嘴……”
萨穆埃尔想等门先生不在的时候拜访。当时,宫廷每月都会举行面向全体贵族的朝会,以展示亲王的威仪和帝都上流社会的风华;由于所罗门的“喜好”,此“良辰吉日”均为临时占卜,摸不着规律。另一项是事务性的、每周三次的御前枢密会议。亲王殿下自己主持一次,指定图铎或特伦索斯特代为主持另两次,而门先生通常在所罗门现身——或祂评估重要的时候——进宫打卡。
这就不好确定了。
不过,正在那几天,所罗门亲王离开了帝都,主理政务的成了特伦索斯特伯爵,他公布了一份精确到小时的一周工作时间表。下次枢密会议的时候,萨穆埃尔一早登门、递了拜帖。没等太久,他被请进书拉密夫人的会客厅。
夫人梳着经典的辫发造型,戴了一顶海蓝宝石的环状发冕。身着轻盈的天蓝色长裙,下摆裁成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波浪,斜围着一条孔雀蓝的丝绒流苏披肩。
当然,她还是美得惊人,而且这么打扮起来,洒了香水、化了淡妆,看起来成了一个大女孩儿,而不是清汤寡水的小女孩儿……萨穆埃尔根本不敢直视她。他完全不能把那一幕从脑中驱走,玲珑娇美的少女昏睡在巨人怀里,像只受伤的温顺的鸟儿;金银交织的长发凌乱披散,薄透红纱下的玉体,珍珠一般散发着柔光。
侍女端上一壶咖啡和盛满点心的三层银托盘。他不敢动,垂着眼,清清嗓子:
“夫人,我向您报告……”
总之,是过去一个多月、发生在教堂和教区里的一些事情。他还带来一些文件,书拉密慢慢地翻着。
萨穆埃尔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白皙而娇嫩,涂了淡粉的蔻丹,他的心——他燃烧的心曾捧在这双手里,送到她花瓣一样的嘴边。绵软而微凉,是她小手的触感;她纤细的手指曾触及他的前额,他的脑中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
——好像藏在自己体内的一个被诅咒的灵魂,被她的触碰净化和粉碎了。
萨穆埃尔深吸口气,硬生生地挪开视线。书拉密瞄了一眼,以自己的理解,亲手给他倒了杯咖啡:
“您吃,您喝,千万别客气。”
姿势和语气亲切自然,像他从小见惯的每一位淑女。萨穆埃尔惊诧于她的进步,又想,她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前两天,我碰到了……”
他谈起红发的双胞胎女仆。
3
虽然,猎人常给人过于活跃、闹腾、讨嫌的印象,但若把他们当成典型的“粗人”,那就大错特错。猎人的“粗”是表象,挑衅的态度下是冷静的观察与算计。亚伯拉罕家里不防着两个小梅迪奇才叫奇怪,女管家跟她们折腾什么虐身虐心的戏码,也不仅是为了培训……
很容易理解。就好比,书拉密想带某个亚伯拉罕的女仆回真实教堂,梅迪奇也不会允许。
对了,从来没有人,梅迪奇或其他什么高位存在——要双胞胎去门先生的家里探察什么。这是途径自带的本能,罢了。
比如,大厅正对大门、主楼梯的转角处,挂着一副超大尺寸的风景画。头一天进门的时候,她们发现画框边缘的墙面有一道淡淡的色差,说明它是新换上去的;结合醒目的位置和尺寸,她们推断这里原本挂着一幅肖像——属于女主人的巨幅肖像。
然而,属于哪个女主人呢。
门先生为人低调,从不把超过一位的夫人带到大众跟前。而且,祂行事公道,总是挨个把夫人接到耶利哥来,让她们都能享受社交的乐趣。双胞胎心有灵犀,交换了一个好笑的眼神——
笑点,因人而异(叠甲)。
想象一下,这里仆人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在每位夫人抵达前,把上一位夫人的肖像和其他常用之物收起来,全换成她的;纰漏总会发生,不当心漏了一件又不幸被她发现,想象一下,她会发怎样的雷霆之怒,掀起怎样的狂风暴雨……想象那样的热闹,再想象这些神情冷漠、号衣笔挺的仆人在夫人进门前手忙脚乱的样子,她们就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女管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